「妳想得美,她是我先得到,理應由我處置。」死老太婆休想跟他搶。
「我也有出一份力,你要不讓我整治她我就大聲嚷嚷,說你這不男不女的人妖綁架檢察官。」
「妳……妳真是麻煩,我們一人一半……」
耳中傳來兩道爭執的聲音,眼睛有點不舒服的楊天款幽幽醒來,殘存的藥物讓她識物不清,只隱約瞧見人影晃動。
她聽見兩個人吵著要處置她,一個聲音較老邁像是徐老太太,一個聲音沙啞略帶磁性,應該是身材高挑的徐嘉麗。
當藥性漸漸退去,眼前的白影變得清晰,她看見一頭金髮的女人在房裡定來走去,不時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些什麼,時而皺眉,時而發怒,時而揮動雙手像在抗拒什麼。
慢慢地楊天款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明明有兩個人的聲音,卻只有一個人不停的走動,忽左忽右似在跟自己吵架,而且還吵得很凶。
「啊!妳醒了,楊小姐,招待不周請別見怪。」老者的聲音。
望著那張艷麗的臉,楊天款什麼都明白了。「你是徐老太太。」
「是呀,是我,妳覺得如何?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她笑得很開心,似乎高興有人認出她是誰。
動了動被縛綁的四肢,楊天款神色未變的回道:「還好,手有點痛而已。」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我不想妳在死前太難過,我會讓妳吃飽點再上路。」瞧自己對她多好,以德報怨沒讓她當個餓死鬼。
「恐嚇信是妳寫的嗎?」她搬來兩年了,為什麼直到現在才有所行動?
「我……」蒼老的聲音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男女不分的低音。「當然是我寫的,那死老太婆只會暗中監視妳,每天念著要妳好看什麼行動也沒有,真是沒用。」
「現在妳是……徐嘉麗。」換了一個人出現。
「沒錯,妳還挺聰明的,能分得出我們,難怪能當個檢察官。」徐嘉麗笑得輕佻地以指尖刮過她細嫩臉頰,留下一道不算淺的傷口。
眉一縮,楊天款未露出痛苦神情。「妳為什麼要寫恐嚇信給我?我以前並不認識妳。」
「呵,妳是不認識我,但妳一定認識我心愛的男人,妳讓他枉死在獄中。」他死得好冤,好不甘。
「妳心愛的男人是誰?」楊天款心中已有個人名,只需要確定。
「杏子,我心愛的杏子親親,不過死老太婆說他姓汪,叫汪建信。」一個很蠢的名字。
汪建信,果然是他。「妳不該叫徐老太太為死老太婆,太不尊重老人家了。」
這是她初任檢察官第一次接下的案子,關於一起連續姦殺未成年少女的恐怖事件,受害者高達十七名,而第十八名少女因一名軍校生路過加以拯救,使其免於受害才出面指證。
犯人的家世相當顯赫,當時請了不少知名律師辯護,一審再審拖上兩年仍沒結案,因她的堅持才一直羈押在看守所未獲交保。
後來不知為何汪建信竟在廁所上吊自殺,什麼遺言也沒留下走得倉卒,好像有什麼無形之物令他恐懼不已,不得不以死尋求解脫。
有人說他撞邪了,也有人說他見鬼了,但她比較能接受的是他抗壓性低,受不了良心的苛責而壓力過重,最後選擇以死亡來擺脫身上的枷鎖。
「哈!為什麼不能叫她死老太婆,她已經死了,我親手殺死的,還連續殺了她兩次。」徐嘉麗痛快的說著,拉下頸上的紗巾指指指痕未退的紅印。
「妳為什麼要殺她?她不是妳的祖母嗎?」原來徐老太太死了。
「她是嘮叨的老太婆,才不是我祖母,我是她在舊金山街頭撿到的流浪兒,她給我吃、給我穿,還讓我跟杏子一起上學。」那段日子真是美好。
「可是竟然勾引我兒子,跟他做亂七八糟的事,我一生氣就把他趕出去。」聲音一轉又變成老者。
「死老太婆妳沒人性,我那時才幾歲呀!妳居然狠得下心將我趕走,拆散和我相愛的杏子。」他好恨她,恨得想殺了她。
「什麼相愛,兩個都是男的愛什麼愛,我下半輩子的依靠就指望建信了,全是你逼著他變壞了。」連她的話也不聽,跟他父親一樣無情。
「誰說男的就不能相愛,妳這變態老太婆才是喪心病狂的老巫婆,難怪妳丈夫不要妳,另結新歡。」因為她有病。
老音突然捉狂的大吼,「誰說他不要我來著,是我先不要他的,誰敢背叛我誰就該死,我只剪斷煞車線他就完了,帶著他的小雜種和野女人一起去死!」
真相大白了,原來當年徐老太太的丈夫之死是有預謀的,因護恨加身痛下殺手,即使得不到也不肯成全,要他們命喪黃泉下,在地府做一對姦夫淫婦,不得正名。
聽到此,楊天款心中不免感慨,偵辦汪建信案子時她曾與老太太有過一面之緣,但她並未刻意記憶,只隱約記得有位貴夫人不滿檢調方面的起訴而大鬧地方法院,丟擲雞蛋,因而上了媒體頭條。
人的際遇何其奇妙,多年前來不及判決的刑案竟衍生案外案,若干年後為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妳鬧夠了沒?都幾十年前的舊事還喳喳呼呼,要我再殺妳一次嗎?」煩死了,吵得他頭好痛,快裂開了。
「哈,你殺不死現在的我,因為我已經死過兩次,兩次都被你親手殺死,還用鹽酸浸泡我的屍體,讓我死無完膚,我要纏著你,纏你一生一世……」
陰笑聲在房子裡響起,顯得特別陰森詭譎,彷彿有另一世界的人同處一室,氣溫驟降低了十度左右。
「陰魂不散的死老太婆,妳要再吵我就把妳的骨頭丟給狗吃,看妳還敢不敢囂張!」
「你敢!」
「為什麼不敢?我連妳都敢殺了,還有什麼事情做下出來。」想要狠是要不過他的,她老了沒力氣,打不過他。
徐嘉麗的話一出,接下來為之靜默許久,久到讓人以為並存一具軀殼的兩人已經消失,只留下濃郁的香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