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午夜的吻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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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頁

 

  但別以為這樣就結束了,七七過後,還有百日,緊接著是對年。

  如此,整個喪葬禮侶才算完結。

  李鳴和魏繡蓉被整得幾乎脫了一層皮。

  尤其是李鳴,在那幾乎永無止盡的誦經、孝女哭嚎、鑼鼓喧天中,幾度想要大喊:死前對人好一點就好,不必死後搞這麼多花樣來整死活人啦!

  事實上,他也真的表達了意見,但可惜不被採納。連他自己的父母都不接受他那番見解,一致認為禮俗沒有做到全,往生者將無法榮登西方極樂。

  至於魏繡蓉,雖然沒有吭聲,但也許是李鳴的口水吃多了,她心裡跟李鳴的想法其實是一樣的。

  「風光大葬」的意義到底在哪裡?她不懂,真的不懂。

  不過再難熬的日子也有到底的一天,七七過後,他們終於擺脫那恐怖刺耳的誦經聲,手牽手狼狽地準備回到台北陽明山的家。

  車開到高速公路上,他頻頻打呵欠,沒辦法,那些法事把他的精力全搾乾了,而且反覆打方向盤、踩油門的動作又很無聊,無怪乎他想睡覺。

  可這樣開車卻是很危險的,他只好沒話找話,跟身邊也快要睡著的魏繡蓉聊起天來。

  「繡蓉,說點什麼來聽吧?我的眼睛快閉上了。」

  「我已經閉上了。」她有氣無力地說。

  「想不到一場身後事也能搞得這樣繁複,比我公司跟人簽一張上億金額的合約還麻煩。」

  「唉!」更恐怖的是,這還不是結束。魏繡蓉長長歎口氣。「鳴哥,百日那場法事我自己回來就好,你就不要來了,實在是太累了。」

  「不好。我們既然是夫妻,好壞我都應該陪著妳。」雖然想到還有百日跟對年他就打寒顫,但他也不是那麼沒心肝的男人,不會扔下老婆獨個兒受罪,自己去快活的。

  「唉!」她又歎氣了。「鳴哥,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希望一切儀式從簡,尤其是那些電子花車、孝女白瓊之類的,千萬不要,我怕死那些恐怖的聲音了。」

  「同感。」他感動地空出一隻手,輕捏一下她的肩。「我的身後事也一樣。最好連法師那些也不要,我現在聽到誦經聲都覺得頭暈。」

  「我們乾脆去買一張身故契約,順便找兩個靈骨塔位,最好是相連的,死後直接燒一燒、送進塔裡就得了。」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來妳被嚇得比我更嚴重。」

  「這一點都不好笑。」她高高地嘟起嘴。「這一個多月過得真的很恐怖,你不覺得嗎?我記得當年媽媽過世,甚至是奶奶因為乳癌入院,都沒有這麼忙碌,真沒想到這次爸爸會把奶奶的喪事搞成這樣,簡直就像……一場鬧劇。」

  「呵呵呵……」他只能傻笑。沒辦法,誰叫他一回去,看岳父和老婆幾個弟妹經濟情況都不怎麼好,就主動提議所有喪葬費由他負責。

  別人的錢花起來不心疼,魏家老爹當然就大肆鋪張,給老奶奶來個風光大葬嘍!

  結果最後卻累死了李鳴和魏繡蓉。

  「以後絕對不能再一次給老爸太多錢了。他根本不懂得計劃,手上一有錢就隨便亂花。」

  「真難得聽妳說『計劃』這兩個字。」他打趣道:「以前我要妳做人生計劃表時,妳不常說,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那……起碼人家懂得節儉啊!」

  「這倒也是。」他承認這一點。「不過繡蓉,除了節儉之外,妳對於未來的人生真的完全不想計劃一下?」

  「你最近常常提起這個問題耶!」

  「哈哈哈……」奶奶的事令他衝擊很大,讓他不停思考著,隱瞞她患病的事究竟是對是錯?也許他應該坦白才對。畢竟這世上沒人料得了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而且夫妻間擁有太多秘密也不好。「我想……我是有些好奇吧!我總是在做計劃,妳卻永遠隨興而為,所以我想知道,倘若有一天,妳或我之間有一人得了重病先走了,留下另一個人要如何過活?」

  「生活不過吃喝拉撒睡,這麼簡單的事,有什麼好想的?」她聳聳肩。「其實不管有沒有結婚,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孤單,兩個人也同樣有兩個人的寂寞,這世上沒有誰可以陪著另外一個人一輩子。就算生同衾、死同穴,總也會有一個人先閉眼、另一個人晚上一步。我祈禱自己會是先走的那一個,這是我自私的地方,因為我不想看著你去,我會很傷心。可世事不如意時常八九,倘若事實不能如我所願,這世間倘有我未完成的責任與義務,我還是會堅強地走下去;一個人走。」她特別強調最後一句話。

  他的眼眶開始發酸,想起之前一頭熱地想要給老婆尋找第二春,以為自己是為了她好。但什麼是好,什麼是壞,誰又能說得清呢?

  他跟魏繡蓉因為相親而結婚,從陌生到熟悉、由喜歡進展到愛戀,中間不是沒有過衝突,但時間卻調和了這一段感情,讓他們在相知後,更加互相珍惜。

  她只認他這一個老公,死心塌地的,那也沒有什麼不好,不是嗎?

  所謂的人生計劃,不過是希望藉由事先的籌謀,讓生命過得圓滿。至於圓滿的定義在哪裡?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標準吧!

  而他也應該學會尊重她的標準了,就從現在開始。

  「我李鳴這一生也只會有一個老婆,她的名字就叫魏繡蓉。」他慎重地說道。

  「永遠不變?」她對他俏皮地眨眨眼。

  他用力一點頭。「是的,永遠不變。」

  「那麼……」她故意拖長了口氣。「鳴哥,可以麻煩你別再給我安排那些無聊透頂的聯誼會了,好嗎?」

  呃!他被她的話窒得面紅耳赤。

  「妳……妳都知道了?」

  「你到處跟人介紹我,又鼓勵我多跟他們交朋友,這麼明顯的動作我要還看不出來,我就是笨蛋了。」而她從來也不笨,只是有些迷糊而已。

  他該說什麼呢?自己找綠帽子戴,簡直是丟臉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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