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良謙的屁股還來不及沾上沙發,聞言將眉挑得老高,複雜的眼神彷彿對他說──你的眼光倒挺特別。
伍少懷聳聳肩,全然沒將老爸明顯的調侃放進心裡。
「寧小姐在哪高就?」既來之則安之,伍良謙見多了人場面,坐定後問道。
「報告伯父,算不上高就,我目前在翊捷擔任設計一職,還在試用期。」她坦白回答,沒忘記伍少懷當初說試用期三個月。
「妳這女人!都讓妳獨力完成廣告片了還試用期?妳的頭腦不會轉一下彎喏?」伍少懷翻翻白眼,受不了她的沒神經,況且他的公司在廣告界堪稱黑馬一匹,瞧她說那什麼話!「而且能在翊捷工作算很不錯了,什麼叫算不上高就?妳哄我一下是會死喔!」
「啊?你是說我已經算正式員工了喔?」喔耶!真是個驚喜!她呆愣了下,隨即愉悅地抱住他的手臂。「好嘛好嘛!我在翊捷高就,很高很高的成就,這總可以了吧!」
「這還差不多!」扯開大大的笑臉,他滿意地摸摸她的頭。
「咳!」兩個小輩竟在自個兒面前,旁若無人地打情罵俏起來?!伍良謙忍不住輕咳一聲。
「啊!不好意思啊,伯父,我好像有點得意忘形了,您大人大量,可別見怪嘿!」吐吐舌頭,她暗罵自己搞不清楚狀況。
「寧小姐的意思是,妳到翊捷工作並不久?莫非妳和少懷相戀在進翊捷之前?」老實說,看見少懷和這丫頭的互動,伍良謙心頭一驚。一直以來,他總認為兒子沈穩得幾近冷漠,鮮少見兒子有太明顯的情緒波動,除了堅持要念廣告而和他們翻臉那次。
那一次,是他永難抹滅的記憶。他一直以為自己將路先鋪好,兒子的未來便能走得順遂,不料卻造成兒子和他反目的導火線。
從那次爭執之後,兒子彷彿離他們夫妻更遠了。
他從沒見過兒子和別人開玩笑,更別提像適才那般露出開懷的笑容,連他們屬意的兒媳婦藍蘭香都做不到這一點,但這個看起來像小太妹的女人,卻輕輕鬆鬆就讓經常向他們擺臭臉的兒子笑了,著實令他訝異。
舒語蘭似乎也發現了這點,站在丈夫身後的她,陡地按緊丈夫的肩,激動之情全表現在她此刻微顫的手,難以平復。
「伯父叫我祖兒就可以了。」她將才剛和舒語蘭說過的話重複一次。「報告伯父,我進翊捷之前根本不認識少懷,是進公司之後我們才慢慢走在一起的。」
慢?能在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裡,就讓少懷認定她是未來的伴侶還叫慢?伍良謙感到一陣頭疼,這丫頭的思考邏輯真特別!
「那麼祖兒,你們是互相欣賞對方的才能才開始交往的嗎?」不過日久生情也不無可能,即使他認為一、兩個月的時間根本稱不上久。
「呃,事實上是少懷壓搾我的能力。」她蹙起眉,想想這些天的辛勞,她忍不住發起牢騷。
夫妻倆同時一愣。「這話怎麼說?」
「我還是試用期的新人耶,他就把案子丟給我獨力作業──聽清楚喔,獨力就是我一人包辦的意思;一點都不怕我消化不良,這不是壓搾我的能力是什麼?」她皺著鼻子,以絕對指控的眼神凌遲伍少懷。
「嘿!看得起妳才讓妳獨力作業,別人求都求不到咧!」伍少懷哈哈大笑,瞧她把自己說得跟人肉販子似的,真受不了!「事實證明妳辦到了,全靠我知人善用,妳還有什麼好抱怨的?」
「還好我辦到了,不然恐怕得回家吃自己也說不定。」她氣呼呼地鼓起雙腮。
「我不是那麼沒良心的老闆啦!」至少會讓她多試幾次,不行再來考慮要不要讓她回家吃自己。
「天知道!」
伍良謙睞了眼舒語蘭,兩夫妻顯然都有話想跟對方說,當下,伍良謙站了起來。
「你們先坐一會兒,我想先進去換件衣服。」渾身汗水的確不太舒服,他甚至還需要衝個澡。「語蘭,我想沖個澡,麻煩妳幫我準備換洗的衣服。」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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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夫妻一進房,房門一關,伍良謙就開口了。
「妳覺得那個女孩怎麼樣?」
「像只花孔雀,沒半點大家閨秀的氣質。」舒語蘭沒給好評語。
「聽她說話還好,打扮是誇張了點,但那些都是可以改變的外在條件。」伍良謙的接受程度,顯然較舒語蘭寬大許多。
「你的意思是……不反對他們繼續交往?」舒語蘭瞠大雙眼瞪著丈夫。
「妳認為呢?她不僅跟少懷有相同的興趣跟工作,更重要的是,她能讓少懷快樂。」伍良謙像瞬間老了二十歲般疲累,伸手揉揉眉心。「我都忘了少懷有多久不曾在我們面前笑過了。」
聞言,舒語蘭一陣鼻酸。「我懂,那孩子就是太逞強了點……」
「有時候我在想,我們的教育到底哪裡出了問題。」輕歎口氣,到了這個年紀,太多的堅持似乎都沒意義了。「或許我們給少懷的期待太沉重,也或許我們自以為是的把我們自認為對他好的全丟給他,但那些真的都是他需要或想要的嗎?」
「你這麼說,那我們之前的辛苦算什麼?」舒語蘭激動地反問。
「語蘭,我們似乎都忘了自己也曾年輕過。」泛起一抹笑,伍良謙不覺回憶起往事。「我還記得那時候,每每故意和父母唱反調,也不管他們是不是好意,總之一路叛逆到底,即使讓他們氣得跳腳,自己仍洋洋得意。」
「包括……我們的婚姻?」舒語蘭心口一緊,聲音不覺打顫。
她依稀記得,兩人的婚期一延再延,之所以造成那樣的過程,是他蓄意叛逆,還是一點都不想和她廝守?
神色複雜地睞了妻子一眼,伍良謙沈默良久。「我不知道當時妳心裡怎麼想,我只是不想讓家裡決定我的終生大事。不過那些都過去了,結論是我們結了婚,一路走了過來,所以我在想,或許我們該讓少懷自己決定他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