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一聲叫喚震動了他,他猛地轉頭,湛深的眸瞪向霧面玻璃門。
「你怎麼知道我的中文名字?」在這裡,他的名字是瑞斯.莊,飯店的同仁只知他來自台灣,卻不曉得他的中文名字。
「你說呢?」她還是這麼一句。
「你調查過我?」他問,嗓音有一絲緊繃。
「調查?我從不需要調查任何事。」她再度灑落一串清脆笑聲,「這種八卦,總有人急著告訴我。」說著,她慢慢推開浴室門扉。
有片刻的時間,莊意森只是僵立原地,直到看清那窈窕的胴體確實裹著衣衫,才舒了一口凝在胸臆間的氣。
坦白說,他確實有些擔心她會衣衫不整地出現在自己面前,他不想和女客人扯上性騷擾之類的醜聞。不過,顯然她方才並非在沐浴,只是簡單地洗了臉而已。
此刻,她正拿一方毛巾輕輕按壓著濕潤的臉,一面甩了甩挑染成金紅色的秀髮。
柔細的長髮,在她肩際搖晃著好看的波浪。擦拭完臉頰後,她將白色毛巾收攏在頸畔,偏頭望他。
精巧的五官,娉婷的身材,站在浴室門前的她美得像一首詩。尤其是那對漫不經心睇向他的眸子,清如秋水,幽若迷霧,七分勾魂,卻又帶著三分淘氣,教人難以逼視。
他定了定神,「誰告訴你的?」
「這很重要嗎?」她邁開迷你裙下的修長美腿,盈盈走向他,「難道莊意森是個見不得人的名字?」
「席小姐──」
「薇若。」她落定他面前,仰頭朝他眨眨眼,「我們都是台灣人,異鄉相逢,也算是緣分吧,幹嘛這麼見外?」
緣分?是莫名其妙的孽緣吧?天曉得她為什麼總愛選擇在這家飯店落腳!
他深吸一口氣,「好吧,薇若小姐,關於小提琴的事──」
「這是一把很棒的小提琴哦。」她拿起擱在床榻邊的小提琴,紅銅色的美麗琴身果然缺了小小一角。「這是一個很有名的義大利工匠特別打造的,是我父親送我的生日禮物。」
父親?他瞇起眼,第一次聽她主動提及家人──他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家世背景涵養出這樣一位嬌嬌女?
「……雖說我也不是很喜歡這把琴啦,不過我來這裡,就是打算跟幾個樂團朋友開一場小型演奏會,要我拿一把缺了角的爛琴上場,似乎有些丟臉吧。」
「你要開演奏會?」
「否則你以為我沒事幹嘛租這麼大一間套房?」她睨他。
「你要在這裡開演奏會?」他不禁略揚聲調。
「沒錯。」
隔音設備。莊意森立刻在心中提醒自己,一定要請設備組的人來檢測一下這裡的隔音效果夠不夠好,否則難保不驚動其他客人。
「好啦,關於小提琴的事,你覺得該怎麼辦才好呢?意森。」
甜蜜的呼喚再次震動了他。
莊意森繃緊身子。不知怎地,她用中文喚他的嗓音清亮中微微沙啞,拂過耳畔的感覺像上等絲緞,愛撫他脊髓。
他不喜歡聽她說中文。
「能修理嗎?」他故意以德語問道。
席薇若明眸閃過銳光。「……除非找到原來那位義大利工匠。」彷彿有意挑釁,她以流暢的英文回答。
「或者我們買一把新的給你?」
「這樣的音質一般商店很難找到。」這次是法文。
「席小姐既然玩小提琴,肯定知道哪裡有賣好琴,只要告訴我們一聲,我們馬上去買來。」
「對不起,我對蘇黎世不太熟。」冷淡的日語自她口中逸出。
「席小姐究竟會說幾種語言?」他不禁感到驚訝。
「五種。中,英、法、德、日。」她跩跩地一笑,「不過你也很厲害,居然都聽得懂。」
「只是皮毛而已。」在國際飯店工作,自然多少會一些各國語言,可卻遠遠不如她流利出色。他凝望她,愈來愈好奇這女人的來歷。「這樣吧,請給我們一些時間,我們盡量去找。」
「四個小時。」纖纖玉指比出四根,「如果找不到,我想我們最好商量另一種賠償方式。」藕臂一揚,拽過他領帶。
他被迫貼近她的容顏,任她吐氣如蘭。
「這把琴應該勉強能換到你一個晚上吧?」她低語,唇角噙著一抹邪氣。
他一怔。她的意思……難道是──要他陪宿一個晚上?一個女人主動對他提出這種交易,而且還是一個來自台灣的女人?!
他想不層地挑高眉,就像之前面對其他意欲勾引他的女人一樣,可卻發現自己竟無法對她的提議淡然處之,總是溫和冷靜的臉,破天荒地顯現冰冷怒意。
他低眸瞪她,目光由她裹在白色罩衫內呼之欲出的胸峰,梭巡至那足以逼瘋任何一個男人的無雙美腿。
她經常用這樣的姿態來魅惑男人嗎?
「請別這樣,席小姐。難道你父親不曾警告過你嗎?」他語氣清冷,「男人通常不會拒絕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
「他只教過我,看上眼的獵物絕不要輕易放過。」回應他的嗓音同樣清冷,明眸慢慢點亮某種囂張的輝芒。
獵物?他瞪她,她的意思是把他當成男妓嗎?
他技巧地格開她的手。「我會找到合適的小提琴的。」冷冷拋下一句,他轉身大踏步離去。
該死的女人!她真的惹毛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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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哦!她真的惹毛他了。
望著他挺拔僵直的背影,席薇若噘起嘴,無聲地吹了個口哨。
或許她該開一瓶香檳慶祝,與他交鋒一年來,第一次成功卸落他掛牢在臉上的冷靜面具。
說做就做。她拿起茶几上早已冰鎮在桶裡的香檳,為自己斟了一杯,細緻的泡沫輕輕撞擊水晶杯杯緣,幻成一片金燦。
她微笑舉杯,對那個目前不在房裡的男人一敬,「CHEERS,莊意森。」低低念著他的名。
她喜歡他的中文名字,很好聽,很有味道,不像她的,完全洋化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