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當然,因為你畢竟不是玩音樂的人嘛,耳力差一點是正常的。」她說,秀眉挑起的弧度明明那麼狂傲,可唇角揚起的微笑卻嫣然動人。「告訴你,這一把比剛剛那一把好,音質比較清潤,高音的地方不易走調。」
他不語,湛眸緊盯著她。
「不信?我拉高音給你聽。」她分別以兩把小提琴拉了一段相同的高音,果然第一把的聲音略嫌破碎。「服氣了嗎?」
他咬牙頷首。
接下來,她又繼續試了其他四把小提琴,每個都讓她挑出些毛病,不是高音上不去,就是低音下不來,要不就是聲音不夠清亮、不夠飽滿、不夠圓潤,甚至連抓起來的重量不順手,她都可以挑剔。
「我早告訴過你,這些都不合格,全是垃圾。」最後拋下的那句話,幾乎擊碎莊意森殘餘的自制力。
「這是蘇黎世市內能找到最好的小提琴。」他凜著下頷解釋。
「那就是蘇黎世的音樂水平太差。」她不屑地冷哼,「可能金融之都的人都忙著賺錢吧,沒時間好好提升文化素養。」
一把小提琴的品質,居然能扯上文化素養?這女人也太囂張了吧?
莊意森繃緊身軀,費盡力氣命令自己克制,千萬別當場對客人發飆。他默默彎腰,將一把把小提琴仔細收入琴盒。
雖說這女人沒一把瞧得上眼,可這其中無論是哪一把都要花去他將近三個月的薪資呢。
察覺到他的不悅,她抿嘴一笑。「喂,我拉一首曲子給你聽好不好?」
他一愕,抬起頭來,「什麼?」
「要不要我拉一首曲子給你聽?」
「你剛剛……不是拉了嗎?」
「那怎麼能算?」她揮揮手,「樂器品質那麼差,我只是隨便玩玩而已。」
隨便玩玩「.他擰眉。
「不是我自誇,我的琴藝不錯的,有機會欣賞是你的榮幸。」
哈──老王賣瓜,自賣自誇。
「聽聽看嘛。這是我明晚要表演的曲子,都還沒人聽過呢。你聽聽看,給我一點意見。」
「我只是門外漢,恐怕沒辦法給什麼好建議吧。」
「反正我本來就沒期望你給什麼專業指導啊,只要告訴我好不好聽就行了。」她朝他皺皺鼻尖,率性的舉動看來俏皮。
為什麼她能一面說著氣人的話,一面又擺出這麼可愛的模樣呢?莊意森無法理解,但他發現自己的心跳微微失了速。
「你要聽嗎?」
他沒說話。
「你當然要聽囉。」她逕自下結論,「這可是三生有幸呢。」翩然旋身,她回房取出那把被凱薩琳摔壞一角的小提琴,調了調弦。
調過音後,她將小提琴正式架上半裸露的肩頸處,紅銅色的琴身與白皙的肌膚形成奇妙的視覺效果。
他呆了呆。
「坐下啊。幹嘛傻傻站著?」注意到他一直僵硬地站著,她忽地轉頭命令。
他依言在沙發上落坐。
席薇若挑揚唇角,噙起一抹自得傲氣的微笑,忽地小腿一揚,將飯店提供的柔軟拖鞋踢開,然後伸手按住他肩膀。
他嚇了一跳,「幹嘛?」
「借我一下。」她輕笑,將重心壓上他肩膀,赤裸的玉足踩上沙發,接著,踏上了玻璃幾。
他驚愕地看著她高高站在玻璃几上,「席小姐,這樣很危險……」
「我只是在做預演而己。」
「預演?」他蹙眉,「莫非你明天也要像這樣站在桌上表演?」
「沒錯。」她愉悅地點頭。
赤著雙腳,穿著迷你裙,還有一件只要彎下腰就能清楚看見胸峰曲線的罩衫?
她會不會玩得太過火了?
莫名的火苗燒上莊意森胸膛,他瞪視面前正瞇起眼、玉足有節奏地點著玻璃幾的女人。
她才幾歲?二十二、二十三?
明晚參加聚會的賓客,肯定跟她一樣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她穿這樣表演,難保不會出問題!
他深呼吸,正想義正辭嚴地訓誡一番時,悠揚的琴音搶先迴旋在室內。
那並不是正統的古典小提琴曲,節奏快速的音律以及她扭腰甩髮的動作,在在顯示了這是一首狂放的現代創作。
她拉起小提琴,與他想像中那種矜持高雅的千金小姐大不相同,她是狂野的、放縱的、自得其樂的。
她甚至邊表演邊跳舞,白潤的雙足在玻璃幾上靈巧地跳躍。他瞪著,朦朧地聯想起古代傳說在金盤獻舞的趙飛燕。
但她當然不是那溫柔似水的古典美人,她是席薇若,他見過最自以為是的女人。
樂音,在他怔忡間緩緩低逸,席薇若放下小提琴,伸手撥去垂落眼前的發綹。
「好聽嗎?」
他點頭。
「我這把小提琴的音質比你拿來的那些都棒吧?」
「的確。」這一點無可否認。就連他這個外行人一聽,都能立即清楚分辨高下。
「服氣了嗎?」她又問一次。
他一怔,半晌,不禁莞爾。
原來她之所以堅持要在他面前表演,就為了證明她的小提琴最棒,好讓他心甘情願地服氣。
這古靈精怪的女人啊!他究竟該拿她如何是好?
他想,嘴角揚起一個連自己也未察覺的微笑。
席薇若眼眸一亮,偏頭看了他一會兒後,朝他伸出手。
他會意,接過她柔嫩的掌心,幫她下桌。
她踏上沙發,卻沒有下地,連人帶琴直接旋入他懷裡。
「怎麼?」軟玉溫香抱滿懷,他忽地臉頰一燙。
「啊。」她凝睇他,眼眸愈來愈亮,「你害羞嗎?」伸手撫過他淡淡刷紅的頰,唇畔儘是惡作劇的笑意。
他不禁有些困窘,輕輕推開她,站直身子,拉開兩人的距離。
「你表演得很好,席小姐。祝你明晚的演奏一切順利。」他端正俊容上的神情。
她眨眨眼,「你要走了嗎?」
「是的。」
「那賠償呢?」
「請再給我一天的時間,席小姐,我會托朋友幫忙尋找好琴。」
「如果我不給呢?」她細聲細氣地問。
他神色一凜。
她則甜甜一笑,伸手拽住他的領帶,「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們可以商量另一種賠償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