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去。」嚴司煒一貫的命令口吻。
嚴司煒低頭專注於手中的報告,根本不理會妻子異於尋常的舉動。
「可是……我想……能不能……」
「夠了!」嚴司煒不耐煩的打斷裴書婷吞吞吐吐的話語,「我說——回去。」他不容許任何人質疑他的命令。
好可怕!他冷冽的眼神差點讓裴書婷放棄,夫妻多年了,她知道丈夫在工作時一向是六親不認的。
或許是她太衝動了。書婷喪氣的走到門邊,轉頭要跟司煒道別時,突然看到何凱莉站在丈夫身後,露出充滿示威意味的嘲笑時,書婷體內瞬間湧出堅持的勇氣。
不!無論如何,今天一定要問個水落石出,如果……如果還有轉圜的餘地,她說什麼也不會輕易讓出丈夫的!
裴書婷指著何凱莉,一鼓作氣的問出懸在心頭的疑問:
「不,這很重要。司煒,請告訴我,你和她究竟是什麼關係?」
嚴司煒才挑起一邊眉毛,裴書婷便不由得起了寒顫。由多年的相處經驗得知,他生氣了!
果然——
「我跟凱莉是什麼關係?在我忙得焦頭爛額、在我下了通牒要你回家的時候,你居然還在堅持的問這該死的、毫不要緊的問題!?你認為我們是什麼關係?她是我的秘書?密友?情人?你希望得到什麼答案?有這麼『迫切』需要馬上知道嗎?如果你苦苦的糾纏只是為了一個無聊的問題,那麼,我不願意陪你玩這種幼稚的遊戲。馬、上、給、我、回、家!」
一連串不留情面的咆哮,讓裴書婷幾乎要落下淚來,但是何凱莉更形得意的訕笑,以及門外許多職員的同情目光,讓她強忍住幾乎氾濫的淚水,企圖維護最後一絲尊嚴。
深吸口氣,裴書婷對怒視著她的丈夫說:
「很抱歉打擾你辦公了,我這就回家。」
雖然書婷的無理取鬧令他氣憤,但是望著她孤單離去的背影,嚴司煒竟有一絲不捨,他出聲喊道:「書婷!」
她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你先回去陪澄澄。有什麼事,等我回家再說。」他的口氣已不再強硬。
裴書婷走到門邊,臉上帶著一抹難解的淒美笑容。
「不用了,我以後不會再拿這種無聊的問題來煩你了,再見。」
她的話,讓嚴司煒莫名的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覺。
妻子的白色身影很快的消失在門外。剎那間,他有股衝動想要衝出去好好安慰她,但是手邊還有一大疊沒看完的資料,何秘書又在一旁提醒他簽約儀式馬上就要進行了。
權衡輕重,嚴司煒決定暫且壓下欲追出去的念頭,畢竟書婷始終是個溫順聽話的小妻子。
但不安的感覺一直縈繞在心頭——她今天真的有些反常。
「何秘書,你知道書婷是怎麼了嗎?」
何凱莉嬌笑著掩飾心虛,「我怎麼會知道呢?我們平常很少聊天的。」
「嗯!通知小林送太太安全到家。」
「是,總裁。」
嚴司煒繼續埋頭研究合約,只是,心底沉重的感覺如何也揮之不去。
* * *
坐在車裡,裴書婷刻意避開司機小林探詢的視線,她受夠了人們的同情眼神。
「到擎天崗。」
「可是總裁要我將您安全的送到家。」他是很同情一向待人和善的夫人,但是嚴守紀律的總裁又不能得罪……
裴書婷淒然苦笑,「我連行動的自由都沒有了嗎?」
「這是總裁特別下的指示,請太太不要為難我。」
「算了。」裴書婷無奈的妥協,「回家吧!」
上關渡橋沒多久,他們的車子就卡在車陣當中動彈不得。警車、救護車紛紛從對面車道逆向呼嘯而過。
「怎麼回事?」
「不清楚!聽聽廣播怎麼說。」小林扭開收音機。
廣播正報著一則新聞——
本台消息:關渡橋上有一名疑似精神異常的婦女,手中拖著一名年約三歲的小男孩,越過護欄,揚言要跳下關渡河。警方及救難人員已經到達現場,該名婦人自稱許寶珠,請家屬聽到廣播之後盡快趕往關渡橋進行勸阻。這件事故已經引起關渡橋上車陣塞堵將近一公里……
「要自殺還抱著小孩子,真夭壽啦!」小林叨念著。
裴書婷逕自打開車門,「我下去看看。」
「可是總裁說……」
「我只是想透透氣,不會有事的。」她並不是個愛看熱鬧的人,只是車內沉重的氣氛壓得她好問。
迎向略帶鹹味的風,裴書婷的思維益發清明。
今天整個都脫序了,她一直是安於現狀、不與人爭的,沒想到兒子無意中說出的話竟引發出她潛在的躁動因子,讓她不顧一切的要個答案。
早上澄澄在吃早餐的時候,突然抬頭說:
「媽咪,昨天我到爸爸公司,爸爸去開會的時候,何阿姨叫我以後要喊她媽媽呢!為什麼?那你呢?澄澄為什麼會有兩個媽媽啊?」
想起何凱莉平常對她視若無睹的態度,她是什麼意思?是司煒的授意?否則她怎麼敢這樣跟孩子說?
難怪她老是一副趾高氣昂、目中無人的樣子!司煒是什麼時候變心的!?他對她的溫婉體貼還不滿意嗎?
一連串的問號褪去裴書婷的溫柔,讓她想都不想的便直接到丈夫面前問個清楚,結果卻換來更大的難堪!
不知不覺中,裴書婷走進了人群裡。
「你們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跳下去!」
「小姐,你別衝動!有話好好說!」
「不!你們都是壞人,要搶我兒子的壞人!沒良心哪!我老公都讓給你了,還來搶我的兒子!我什麼都沒有了啊!」女人的哭喊聲和紛雜的人語,喚回裴書婷游移的思緒。
當看到婦人抱著的那個白淨娃娃時,裴書婷不禁脫口而出:
「好可愛的孩子!」
這句突兀的話讓原本喧鬧吵雜的四周剎那間靜默了下來,大家都回過頭來,愣愣的注視著這個柔弱恬靜的白衣女子,並有默契的讓出一條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