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玉連滾帶爬地跳下床,也顧不得換過衣服就往外跑。
競琇臉色慘白,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哥,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讓櫻果做我大嫂啦……」
「回去!」他沉聲喝道。
競琇驚跳起來,「我我我……我馬上回去。」
直到病房只剩下他倆,若林這才吐出緊緊憋著的那口氣。
真是恐怖極了,她還以為世上沒有人比她爸發起飆來更駭人,沒想到一山還有一山高,她的心臟差點停掉。
「秦醫師……」少齊的目光轉向她。
若林心一驚,「呃,是。」
他的眼神柔和了下來,「謝謝你,我欠你一個人情。」
「呃……哈……別客氣。」呼,嚇死她了。
少齊對她點點頭,隨即大步走出病房。
「哇,原來書上寫的那種『足以把人嚇死的眼神』真的存在耶!」她隨即又興奮了起來,「嘿嘿,天鷹幫少主和天鷹集團的老闆欠我一個人情……」
她得好好想想怎麼妥善運用這個「人情」喲!
第十章
櫻果在廚房裡攪拌著一大鍋的義大利海鮮濃湯,撲鼻的誘人香味,害她差點把口水都滴進去。
藍婇的手藝真的很棒,瞧她三兩下就俐落的炒好一大盤香辣蛤蜊面,交給進來端菜的小妹,纖巧的身子隨即又轉到另一隻大鐵板鍋邊,動作熟練地翻著一片又一片雪白微焦的烙餅。
「婇兒,你這身廚藝是從哪裡學來的?好厲害。」她看得目瞪口呆,就差沒雙手雙腳都拍拍鼓掌了。
「哪裡,你過譽了。」藍婇臉頰紅通通的,看起來更是嬌媚可愛。
「還有你講話的方式,有時候好古人喔!」她無心地道。
藍婇微微一震,連忙藉由翻餅的動作掩飾過去,她笑咪咪的說:「可能是古代小說看太多了,我最喜歡看唐人傳奇。」
「你小小年紀就好有學問喔!」櫻果汗顏得要命,「我只看恐怖漫畫……啊,愛看歌仔戲算不算?應該可以勉強算是跟古代的學問有關係吧?」
藍婇差點笑彎了腰,「算,算。」
「不過我最擅長的就是包紮各種流血斷骨的手藝,應該也不賴吧?」
「很棒,很棒。」藍婇拚命笑。
能夠恢復幽默感的感覺真好,櫻果覺得有一些些痛楚好像在笑聲中稍稍得以撫平了。
也許,她可以很快就站起來,再繼續昂首闊步向前。「沈姊姊,你跟我想的不太一樣耶。」
她眨眨眼,「什麼?」
「我以為受到感情創傷的人,會有好長一段時間再也沒有笑容,沒有歡喜,就算有的話,也只是很勉強的……可是你好勇敢,也好豁達,竟然可以跟我打趣說笑,我真佩服你。」藍婇真誠地道。
「我別的沒有,就是神經大條,我今日總算發現這也是一個好處了。」櫻果歎了一口氣,「傷心還是會傷心的,可是前雨日已經是我這二十年來最脆弱也最失常的表現……我一直以為我夠瀟灑,可以不把情情愛愛的麻煩東西放在眼裡,沒想到輕敵的下場就是嗆得淚水直流,到現在還時不時隱隱作痛。」
「人是感情動物,誰能真正看得開呢?」
「對呀。」她低下頭看著香濃的海鮮湯,都快給她攪爛了。
「你和方先生是怎麼認識的?」
「那一年,我十歲……」櫻果吁了一口氣,平靜地敘述當年的事。
那一年,也是個炎熱的夏天。
蟬聲在圍牆後唧唧叫著,放了學背著沉重書包的小櫻果跳著步子,口裡咬著一支五元的雪糕走向回家的小巷。
突然間,在蟬聲作響之中,她聽見了一聲輕微的呻吟和喘息,於是她循聲找去,在一條暗巷裡找到了一身雪白衣衫,臉色也白得像雪的英俊男孩。
他腰間不斷流著血,他卻緊咬著牙關不願呼救出聲。
是小櫻果拋掉書包和嘴裡咬著的雪糕,賣力地將他拖搭在背上,腳步搖晃蹣跚地將他拖到家裡。
後來,她才知道他是黑道第一世家的少主,遭受父親仇家的狙擊,隨身保護的保鏢都死了,而他被砍了一刀深可見骨,卻奮力逃出十數名大漢的追殺避到暗巷中,她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失血過多又發著高燒。
是她和爸爸、媽媽照顧他直到高燒退去,傷口慢慢癒合,才有法子從他嘴裡問出聯絡他家人的方式,而他的父親--也就是那位黑道老大--以為他已經死掉了,傷心欲絕,在得回愛子後欣喜若狂,也在那一刻決定要金盆洗手。
她因為「救駕有功」,一直被當作是方家的大恩人,不時被載到陽明山上的別墅度假。
而方少齊,在那一次的重傷高燒中,睜著灼灼的雙目凝視著她紅撲撲的小臉和烏溜溜的辮子,說出長大後要娶她為妻,承諾一輩子也不變。
她那時候懂什麼?只覺得這個哥哥長得很帥、很好看,而且待她好溫柔,冷峻的眼神祇有在見到她時,才會放出溫暖的光芒來,所以她就傻頭傻腦地答應了,還跟他打了勾勾……
藍婇聽得好入神,直到櫻果說完了這段往事,她不禁羨慕地歎了一口氣。
「好動人,好浪漫的一個故事。」
「現在想想,是滿浪漫的沒錯。」櫻果低著頭,若有所思地道:「但故事永遠只能是故事,在現實世界中,是沒有辦法活生生存在上演的吧?」
「怎麼會呢?比如梁祝,他們就真正地深切愛過,雖是淒美,但是他們在生命的過程中發熱發光,用彼此的愛成就了一段干古傳唱的傳奇……」
「我要是梁山伯,我才不管那麼多,幹嘛窩在家裡鬱悶到生病吐血而亡?他應該要堅強起來打包行李,並且找機會帶英台私奔,給她幸福才對呀!」
「以前的人是不能有這種離經叛道的思想,就算他們曾想過,可是施行起來依舊困難重重……」藍婇眼底有著隱約水光。
櫻果沒有注意到她的異狀,點頭道:「嗯,說得也是,以前動不動就是一頂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大帽子扣下來,沒被壓扁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