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探望別人啊!」她一聽他說話的調子,便心虛地結巴回答。老天,被他發現自己是女的了!
「好端端的姑娘家為何扮男裝?」真有趣,她臉上竟瞬間晃過好幾種表情!
「爺,你認識這姑娘?她不是女刺客?」秦一平瞅向似乎心情轉好的主子。
為了四當家受襲一事,大當家一直處於戒備狀態,表情比平日更陰冷可怕,但一見到這姑娘,就變得稍為和緩。這姑娘究竟是誰,有這麼大能耐影響大當家的情緒?
「女刺客?什麼女刺客?」穆安翎聽出他話中的意思,一臉莫名其妙地望著赫連昀。「你們是官差?」
「我不是官差,但也可以找刺客。一平,叫人集中搜索其他地方,不用往這邊浪費時間。」赫連昀吩咐道。
接著,他沉穩內斂的精炯黑眸盯著她和屋內的情況。「你嫌侍候客人得不夠,特地來這裡炊飯給小孩吃?」
他從不知道世上有這樣過度熱心的女子。越是看她,便越發現她的眼和別人不一樣,從她眼裡看不到虛偽和貪婪,她的眸子好亮好清,似是陽光下的清泉,能洗滌他孤寂的心靈。
「不可以嗎?」她倒不覺得這有何特別,以前她也來過不下十次。
「這巷子裡頭份子複雜,更何況你身邊只有兩個孩童,一個男人也沒有,你怎能隨便久留?假如真有壞人闖進來,你認為自己能逃得走嗎?」他傾近她的臉龐,嚴厲的嗓音徐徐送入她耳中。「小安姑娘,我是不是該佩服你的膽子不小?」
「不是我膽子不小,而是連刺客都不會笨得躲在這破屋子裡。」穆安翎再也蹲不下去,索性站起來直視他。「我跟人無仇無怨,自然不怕有人傷害我。」
這男人怎麼老是在說教?他就不能表現得欣喜一點,或者驚訝一點嗎?像她突然在這裡重遇他,心情可是很雀躍的……
「你太沒防備了。」這是他的結論。
「周晨、周慕,過來謝謝這位公子,我就是用他的銀子買米給你們。」穆安翎為免他繼續「說教」,便叫一直站得遠遠的兩個小孩過來。
「他就是可惡的叔叔?」周慕吃力地抬頭看赫連昀,滿臉不解地喃:「他長得很好看,又送白米給我們,為什麼他很可惡?」
「你就是讓姐姐天天等的人?」周晨問。早熟的他內心明白,為何她會在意這個男人,因為這叔叔的一舉一動成熟內斂,實在太出色了。
「多嘴!」穆安翎睨兄妹倆一眼,訥訥的別開漲紅的俏臉,不滿的嗤聲自鼻中冒出。他倆真是會掀別人的底!
「你等我?」赫連昀若有所思地緊盯著她,心中有些奇異的感覺。
「我才沒有等你!」她羞赧喝道。「我只是……想把銀子還給你罷了!」
「我可惡?為什麼?」他只專注她如何評價他。做了大哥快二十年,現在才知道自己可惡。
小兄妹面面相覷,也很好奇這叔叔到底哪裡可惡,竟惹得善良親切的翎姐姐一提起他就變奇怪。
「因為我每次都在提醒你的不對,所以你氣我,對小孩說我的壞話?」
「誰叫你凶巴巴的?」穆安翎努著嘴,鼓起勇氣抱怨。「雖然……我真的有不對的地方,但我就是不要你這樣對我!」
聽完她的話,赫連昀不由莞爾淺笑。
她呆呆望著他若有似無的笑容,她還以為他不可能露出這種表情呢!
「你還笑?我跟別人說你很可惡,你不生氣嗎?還是我的話很可笑?」
「實在是個單純的小笨蛋。」難道雲來客棧都養出這種人?
上至皇宮裡的公主格格,或是地方上的千金小姐,不是目中無人、言行高傲,便是含羞帶怯、溫柔婉約,不像她這樣直言無諱,神情不卑不亢,迎人的笑臉中又帶著執著。她勾動了他沉寂已久的心,他愈來愈被她吸引。
「什麼意思?」這句明明是嘲諷她的話,為何她聽起來沒半點氣惱?
「你是第一個敢這樣對我說話的女人。」赫連昀雙唇緊緊抿著,但黯然的目光中透露了某些複雜的心事。「所以你是笨蛋。」
他可是四龍堡大當家、皇上身邊的紅人,別說女人,就連男人都不敢無禮,更遑論隨隨便便就說出真心話。相比之下,他倒很享受她的「無禮」,有什麼就說什麼,神采奕奕,像顆散發熱力的朝陽,溫暖他冰冷的內心。
「為什麼不敢對你說?怕被你宰了嗎?」穆安翎哈哈笑,笑到最後發現他一臉認真嚴肅,就知道這或許是真的。「好了,我知你大概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再也不敢小看你、說你壞話了!」
聽起來她好像挺特別的,因為她這小小女子,竟可以成為他的「第一個」!這個認知使她心情更好。
「這兒不宜久留,你跟我走。」他沒忘此處仍有受刺客威脅的可能,於是要她跟自己離開。
「你先走,我還要炊飯。」她搖搖螓首,把柴枝扔進灶爐,等著米熟。
「這裡危險!」她竟敢漠視他的忠告?她這麼不知好歹,他也不必多管閒事,但他就是沒辦法對她不聞不問。
「就是因為這裡危險,我更要留下來保護他們。他們雖然無親無故,又手無縛雞之力,但不代表孤兒就該被傷害。」雖然高興他的關懷,但她不能丟下兩兄妹,自己跟他走。
赫連昀聽了,心弦一動,更對她另眼相看。
「帶他們一起走。」如果這樣她才肯離開的話。「假如我的手下找不到刺客,便會擴大搜捕行動,到時候他們兩個都待不下來。」
「你們不會將屋子給拆了吧?」穆安翎一聽,怕周夫子留下的小屋不保。因為他似乎是說書人口中的江湖故事裡,那種「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的固執俠客。
「我可不保證。」不是他的手下會動手拆屋子,而是這種簡陋失修的黃泥屋恐怕一推就會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