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掌櫃忽然開口說:「我看還是替你找個夫婿,照管你和客棧才行。你今年都快二十了,早就該談婚論嫁,別人到了你這年紀,都已是幾個孩子的娘了!」
正在埋頭苦吃的穆安翎猛地抬起頭,呆望著親爹。
「為了我這個老頭子,你的終身大事都耽誤了,我心裡一直都不好過。不過你放心,我已叫媒婆物色一些合適的人選,等我從福州回來就趕緊辦辦親事,把你風風光光的嫁出去。」
「爹,我不要這樣!就算要嫁,為什麼這麼急?反正我都這年歲了,早嫁晚嫁有差別嗎?」清麗秀氣的臉蛋瞬間垮了下來。
「姑娘家就是要有個夫君才行,更何況我不在的話,便只剩你在客棧,多不方便,又容易生事端。」今天的事就是例子,假如不是碰巧四龍堡的人出手相助,她的小命早丟了!
「哎呀,爹,你就別擔心,我一定會加倍小心的啦!」她慌了手腳。「反正我不想隨隨便便就嫁掉!」
「那好,你跟我說你有什麼條件,我跟媒婆說一聲,這樣不算隨便吧?」
穆安翎心裡突然浮現某人的臉孔,焦急地脫口而出:「要像大當家的男人,才能當我夫君!」
穆掌櫃一聽,先大笑了一會兒,再好言好語地勸說:「別胡鬧了,大當家這種人豈是隨便能找到,就算有,我們也配不上人家,你就別為難爹了。小安,其他事可以依你,但婚姻大事你就別再使性子了。」
此時的她心裡亂成一團,不知說什麼才好。
怎麼辦?怎麼辦?她不想嫁一個她連臉都沒見過也沒感情的男人!她為自己的無能而生氣焦急,但也明白無論她怎麼說,爹都不會改變心意。
待穆掌櫃走後,穆安翎皺著眉,在房子裡踱來踱去。誰來幫她,她應該怎麼辦啊!
*** *** ***
「代掌櫃,今天辛苦你了,吃晚飯了沒?」廚房的僕婦看見穆安翎迎面而來,便問候道。
「我等一下就去,你們先去休息吧。」旁人哪知道她一肚子的心事,而她半點也說不出口,所以只笑了笑,便走出大堂到後院。
幸好還未到晚市時間,她正好偷個空,喘口氣。
爹已離開了一個月,碰巧適逢昨天八月十五中秋佳節,客棧事前將門面修飾一新,張燈結綵,出售陳年好酒,夜市盛況空前,百姓們爭先到客棧訂座用膳,先睹月色為快。
雖然四龍堡派來了十多個臨時跑堂、廚子和打雜幫工,但赫連昀並沒有在這裡長期坐鎮,加上他並不是對所有人都和顏悅色,且顯得疏離,所以夥計們都全賴她這「代掌櫃」傳聲,害她忙得差點人仰馬翻。
看著夕陽西下的天空,她不知該慶幸還是感歎。慶幸的是,爹的遠行令她暫時不用面對婚事,她可以安心地打理客棧;感歎的是,那個她到現在都不知名字的男人,已不見人影一個月。
她不解他為何沒再出現,只知道他的擁抱和不知所云的話已擾亂她的心湖;再加上爹要她趕快成親,都使她沒辦法平靜如昔,因此她只好加倍忙碌,希望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呼!」被淡淡的花香圍繞,穆安翎長長吐出一口氣,只覺渾身酸痛,不禁用手捶著肩膀,四下張望,在石椅上坐下來休息一下。
幾天下來她發現自己瘦了,也有些不舒服,傷口也因奔波而還沒全好。這樣下去自己可撐不住了,所以今天她希望能早點休息,否則她怕爹回來她就倒下了。
「不舒服?」穩如泰山的語調突然從她身後傳來。
她驚訝地回頭,看見威嚴的赫連昀,便不滿地叫嚷:「怎麼你常常突然出現?這會嚇壞人的!」
「看你正在休息,我就沒叫你,反正你也沒這麼容易被嚇壞。」他平淡的語調像在談天氣一般。「傷全好了吧?」
「還好,謝謝關心。」她的視線離不開他,但語氣隱約透出抱怨。「你很久沒來了!」
「之前在忙別的事。」他看了她無邪的臉蛋一眼。「我們已經捉到刺客,那天挾持你的黑衣人是她同黨。」
「那就好。」她站起來看他,免得頸子抬得太高太久,會不小心閃到。「你來找我……就為了說這件事嗎?」
「不。」
聽他回得如此乾脆,穆安翎失望得很,一臉想哭的表情,也不敢看他。她為何這麼傻,對他還有期待?他倆……根本一點都不熟啊!
「呵……」
她猛地抬起頭,赫連昀竟在笑,她不禁有些手足無措,只是愣愣看著鮮少笑容的男人。她無意識的亂想,自己是不是唯一一個見過他大笑的人?
「我來看你有沒有偷懶。」他淺笑地審視她。「不過看來你不但沒偷懶,還很賣命。」
聽派來雲來客棧的人說,中秋夜忙得一團糟,有些客人還因為位子安排不滿意而鬧事,還羞辱穆安翎。他有點不放心,今天特地抽空過來,看看她是否安好。
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佔滿他心?他不清楚,只知道假如是對的事,便要遵心意而行——這是皇上教的。
「你這監工還好意思說我?一直不見人影,一來便說教。」她嬌嗔,肚子卻傳來嘰哩咕嚕的抗議。
赫連昀聽見,止住了笑,只是定定看著她,然後一把拉住她向前頭亭子去。
「去吃飯。」他一副官老爺的口氣,說了就算,容不得她說不。
「廚房有留飯給我,你去吃就好。」她不好意思地低頭說。
「都餓成這樣了,你還跟我辯?」仍舊擺出一張石雕臉的他,害她不得不乖乖跟著走。
穆安翎瞪著他的寬厚肩背,和被他緊抓著的手腕,心裡不禁嘀咕:他真愛管東管西,肚子是她自個兒的,要不要吃是她的事,又沒有礙著他,他凶什麼嘛!
可是他的舉動令她心口不由揪緊,窩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