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丫頭——」努爾哈赤盯著琉璃一點一晃的腦袋,不禁被這可愛的模樣給逗笑了起來。說來還真奇怪,三十歲的他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有趣的女孩,不但常惹得他使不出皇上的尊顏來,還三不五時搞得他哭笑都不成的窘態。
可是,偏偏他就拿她沒半點轍,真像是前世欠她一般的理所當然。
努爾哈赤再伸手拂了下她臉上的亂髮,便不想擾她好眠地輕輕離開,踱步到前方不遠的山頭,尋找著他回憶裡的故鄉情懷。
不知過了多久,琉璃在一片黑幕中醒了——
「怎麼天這麼黑了?哈——」伸個懶腰,打個呵欠,「阿金,我們該走了。」
沒有回答。
「阿金,阿金?」琉璃此時才發覺事情不妙,一顆心頓時咚咚地跳得厲害,「阿金——你在哪兒呀?糟了啦!會不會又——唉呀!沒事我睡什麼覺嘛,阿金!」萬分焦慮的琉璃,頂著昏暗的夜色,一步一喊地朝山頭的方向而去。
今晚的月亮是躲到雲裡去了。
走在漆黑的荒山裡,舉凡各種蛙叫蟲鳴,聽起來都格外讓人寒毛豎立。尤其是那如雷吼的虎嘯,更教琉璃急出了點點淚滴。
「這麼久都沒找到,會不會讓老虎給叼去?!阿金……」找上了山頂,琉璃已沮喪懊惱的蹲在地上,捂著臉,紛亂得幾近窒息。
「阿璃。」一股熟悉溫厚的聲音,在她耳後輕輕響起。
琉璃將頭抬起,屏住呼吸地轉過頭去——
「阿金
」一見到努爾哈赤的琉璃,心中自是激動不已,遂轉身立刻撲進他的懷裡,掄起拳頭,就朝著他的胸膛槌個不停。「你到底跑哪去了嘛!害我以為你被老虎叼去當點心了……你……你太可惡了啦!要走也不說一聲……嫌我多事是不是?我以後再也不管你了啦……」琉璃是越說眼淚掉得越厲害,濕了她的臉蛋,也揪了努爾哈赤的心。
「別哭、別哭……是我不好,不該一個人跑到這兒來。」心慌的他,拍拍琉璃的背,輕拭著她的淚說:「我只是一時沉溺在回憶的漩渦中無法自拔——就在這片山頭,我想起了我的母親、我的家。」努爾哈赤的聲音中,有著琉璃不解的沉痛。
「你家不是在費阿拉城?」琉璃疑惑的問著。
「不!我是在這兒出生的,由於我母親早逝,打從我十歲那一年,便自己一人上山挖棒槌了。」
原來,貴為建州王的努爾哈赤,是在一連串的磨難中走過來的。雖然,他是出生在女真的貴族家庭裡,但是,由於失去了疼愛他的母親的庇護,努爾哈赤在家中是個常讓繼母欺負嘲諷的孩子。
可是,天生倔強的他,卻始終不願就此委屈過日,於是,就在他十歲的時候,他毅然絕然地背起了小包袱,走出了愛新覺羅的家門口,獨自一人上了長白山,加入了野夫們採參的工作。
「難怪你挖棒槌的功夫這麼了得!」琉璃與努爾哈赤席地而坐,背倚著背,聊著天南地北。
「何止了得,我還曾讓老虎給叼過——在我們的行規裡,只要晚上有虎群出現,我們就得抽籤推代表——」
「負責打老虎?」
「不!是負責當老虎的點心。」
「啊?!不會吧!」琉璃瞪著大眼睛。「那你……」
「那一夜,是我自願的!」努爾哈赤的眼光飄渺遙遠,像是又將自己拉進了那一夜。
「你瘋啦!」琉璃叫了起來。
「哼!或許是對自己的遭遇有種消極的憤恨,也或許是對自己的渺小感到悲哀,記得那一夜我走到老虎面前時,我一點恐懼也沒有,反而有種解脫的渴求——誰知,老虎叼走我後,不但沒吃了我,隔天,我還在周圍挖出了許許多多的棒槌,哈哈哈,這種意
外是任誰也料不到的呵!」
努爾哈赤說著說著不禁笑了起來,
一回頭,卻發現琉璃竟然
哭得鼻頭上都紅了一塊。
「阿璃,你怎麼啦?」努爾哈赤以為自己哪兒又說錯了話了。
誰知,琉璃擤擤鼻子、擦擦淚珠,再以萬分慎重的表情看著他的臉說:「阿金,過去的苦我沒法幫你,但,從今以後,不論你身在何處,我完顏琉璃都會是你的朋友。」言下之意,儘是懇切至情。「朋友?」努爾哈赤覺得,這一生他樹敵甚多,卻在此時此刻,交到了一位對他掏心挖肺的朋友。
荒煙漫漫,夜深露重。而努爾哈赤的心,卻是空前暖和。
經過了這一夜,努爾哈赤與琉璃之間,是更無話不說了。除了他們倆各自隱瞞的身份及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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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幹嘛不老實對琉璃說出你的真實身份呢?」揚古有時對琉璃那沒大沒小的稱呼蠻感冒的。
「怕一出口,人就疏遠了。」努爾哈赤知道,建州王這個名號是會嚇壞多少人的。
「你真這麼在乎她?」揚古不明白,
琉璃有哪一點會比查茵好。
「知己難得呀!你說是不是?」
「可恥下場是女人家遲早要嫁人呀!」揚古壓根不相信氣宇軒昂的努爾哈赤會迎娶琉璃入 門。
「這倒也是,」其實,努爾哈赤是擔心他的好友嫁不到好人家。「揚古,你……你喜歡查茵是不是?」他突然心生一念。
「這——揚古突然被努爾哈赤這一問,紅了耳根。「如果大哥喜歡查茵,揚古絕不會有非分之想。」
「啐!說什麼,」努爾哈赤拍了揚古的肩,笑得詭譎的說:「那不如明天一早,我親自代你向塔世克提親,要他將查茵許配予你。」
「多謝大哥!」揚古一聽是眉飛色舞。
「不過——」努爾哈赤另有條件。
「什麼?」
「還得再多加一個!」這才是努爾哈赤的重點。「我要你連琉璃都一起娶進門。」
「琉璃?娶——娶——她?!」此刻的揚古,心臟已呈半停滯狀態,臉色是一片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