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對她稍稍講述了一些有關白薔薇的事,不知怎地,若薔覺得自己像是冥冥之中,跟那位白薔薇有某種程度的感應。
回到自己的房裡,若薔的手上還握著那只懷表沉思不已,尤其是今天下午的那場幻境,竟然讓她從白薔薇的軌跡中再度經歷。雖然,她一直試圖說服自己,那不過是這只年代久遠的老懷表的催眠作祟而已……但,那老人是誰?!給她這表又有何用意?!為何幻境中的情緒起伏,能令她輾轉不已?
「哈哈哈——」突然間,隔壁房中傳來女人的笑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而若薔不必猜也知道,那位待在裡歐房裡的女人,一定是那位叫茱蒂的女子。
一想到這裡,原本就輾轉難眠的她就更翻來覆去,索性,下了床,走到樓下餐廳圖個安靜。
自從慶典結束後,住房的旅客大都走得差不多了。因此,安娜這家民宿式的旅店,在此刻更顯冷清。不過沈若薔喜歡這樣的寧靜,沖杯牛奶、推開木窗,穿著睡衣的她,頓時覺得彷彿又回到了家的熟悉。
「你習慣在半夜遊蕩嗎?」突然間,一個低沉沙啞的嗓音在她的身後響起。
「我是讓你們的音量給逼到這兒的。」沈若薔不敢直視裡歐,因為,她覺得他那健美的胸肌,鐵會惹出她不少的遐想。
「喔——那真是抱歉了,實在是因為玩得太專心了,一時忽略。」
太專心!天哪,英國民風有這麼開放嗎?連這種限制級的話也說得這麼平常?!若薔頓時覺得有股臊熱冒上臉龐。
「你人不舒服嗎?」裡歐注意到她的滿臉通紅。
「沒有,我是想問,你們還要『忙』嗎?」若薔想回房睡覺了。
「不,我打算移來這裡繼續完成它。」
「啊?這不好吧!難道……你不怕人家瞧?!」若薔想給他這麼個忠告。
「有什麼好怕的?等等——你認為,我在做什麼?」裡歐發覺她的表情挺怪異的,像是他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般。
「不穿衣服能做什麼?」她瞄了一眼他光裸的上身。
「既然這樣,你有沒有興趣加入?」裡歐的眼中,出現了一抹促狹的笑意。
「你變態。」若薔瞪著眼,粗聲地罵回去。
「自己製作孤兒院十幾張的生日卡,是有點麻煩,可是,還不至於是變態吧?」原來,裡歐是德貝郡一所孤兒院的義工,而製作卡片則是他向來的心意。
「孤兒院?!生日卡?!我以為——」沈若薔將欲出口的話又吞了回去,不過就在她願意幫他畫完這些卡片的過程中,有好幾回,她彷彿瞄到了裡歐含在嘴裡,又一閃而逝的笑容……
難道,她又中了他的計?!不過,這樣子的陷阱很美麗,因為,沈若薔就在這樣的月夜裡,與全英國數一數二的美男子,說了十三個笑話、兩個鬼故事,還有幾句人生哲理。
雖是短短的一晚上,但沈若薔卻感受到徐徹從未給過她的溫暖知心。而這是什麼道理?是徐徹給得不夠?還是——她沈若薔愛得不夠堅定?
沈若薔不敢再想下去,索性將自己蒙進被子裡,用習慣「烏龜」大法,迴避心中所有的惶恐疑慮。反正,天就快亮了,一切都將恢復原形。
晨光乍現,伊姆的清晨有朦朧的美。
若薔睡不好,乾脆起個大早,獨自一人沿著花草小徑,一路漫步到了一公里外的山坡上遠眺。當然也是為了避過與裡歐共進早餐的尷尬。雖然,經過了昨晚的共處後,兩人是熟悉不少,但,若薔怕的就是如此,因為,她的心早已飛出了她的掌握,而她的人、她的身份,卻不能有絲毫的差錯。丟開有裡歐的思緒,若薔拉了拉披在身上的米色線衫,閉起眼,再緩而深地將這清晨中的清新空氣,滿滿地吸進了她的心裡。不知怎地,若薔覺得這種行經好熟悉,像是她曾經每天做過的練習。
「那是哪裡?」就在這時,若薔由山坡俯視,看見了下面不遠的一處廢墟,一處很大、也似乎曾經華麗過的廢墟。而更玄的是,當若薔看著那廢墟之時,她似乎聽見了一個聲音,那像是來自身旁卻又遙遠的吶喊聲音,迴盪在空氣裡。而它彷彿說著:「我將住進那裡、我將住進那裡……」
「我將住進那裡、我將住進那裡……」白薔薇如同往常,來到這片山坡,對著山坡下的薔薇園這麼喊著。
打從她懂事開始,這座薔薇園就成了她的精神支柱,陪著她度過了讓人欺凌、挨餓受凍的日子。她總是幻想著自己是美麗又可憐的灰姑娘,正等著王子拿著水晶鞋來接她。而那座薔薇園就是她夢中的城堡,支持著她那不為人知的幻想。就因為這樣,當白薔薇心情不好的時候,她總是會來到這裡用力喊叫。在別人的眼中,她白薔薇向來樂觀堅強,然而,誰都不會知道,那是她為了不讓母親擔心,所不得不硬撐起的假裝。其實,她很脆弱,也很疲倦,她真的希望能有位王子來分擔她肩上的重擔。雖然,賽白對她是盡心盡力,但,賽白也有他自己的麻煩,他們兩家同樣是貧困的農戶,在大戰前,還有個幾年的溫飽,可是一場戰爭下來,他們更是一無所有了,日子只能在耕田、收成、然後還錢的夢魘中輪迴不斷。所以,薔薇園成了薔薇的目標,她希望自己有一天,能讓父母過著上流社會的生活,就如同她曾在薔薇園外看見的氣派熱鬧。
「哈哈哈——有人大清早在癡人說夢了。」一個尖銳刺耳的笑聲,頓時打斷了薔薇的冥思。
「是你?」薔薇一回頭,就看見了賈伊蓮極為鄙視的眼光。
「想不到,我今天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白薔薇,你醒醒吧!不是當上薔薇皇后就能住進薔薇園的,哼,我將住進那裡?!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