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只能辜負他了,他要的,我給不起。」她落寞地回應。
「為什麼給不起?你連試一試都不肯,你總不能一輩子把自己完全封閉吧!」
「十年前我的心就封閉了,我最愛的無畏師叔,不也是什麼都不肯一試,就捨下我跳進潭裡。」她站起身,一臉的冷漠中閃過一抹的激動。
「那時你還小,很多事你都不懂……」他插著嘴說。
「我怎麼不懂?我知道他老早就想跟著我娘共赴黃泉!只不過他放心不下我,在他的眼裡,我只是個麻煩的拖油瓶,而他之所.以愛我,也是為了不負我娘所托。」
「既然如此,你還對他念念不忘做什麼?」他難免有些激動。
「沒辦法,我就是愛他呀!在我的心裡,他不僅僅像我爹,也像我娘,更像是我這一生要依靠的人哪!而他從來都不知道我對他的感情是這麼深,這麼深……他一心只想到我娘,最後,他寧可為了她而拋棄了我!
「你知道那時我的心裡有多痛嗎?他是我的世界,可他卻不說一句話就把我單獨遺棄在這人世中,我是那麼那麼地愛著他,他卻為了一個不愛他的女人,拋棄了我……」她說著說著,重新跌坐在石階中,一臉的痛楚。
「你恨他?你是因為恨他,才會如此折磨自己?」他蹲下身,跟眶泛紅。
「不!我從來都不恨他,相反的,我還是愛他,他是我來到這世界上,第一個愛上的人,而我的愛,會很久很久的……我後來發誓,以後絕不會輕易地再愛上任何人,絕不」她一臉堅決地說。
「可是,元寄恨愛你呀!他真的很愛你,他可以照顧你一輩子呀。」
「沒有了無畏師叔,活一輩子又如何?」她情不自 禁地掩面哭了起來。
獨孤無畏一時間也讓她的話給震得頻頻發顫。一陣強烈的酸澀,自他那如死水的心海中湧了上來,哽在他喉嚨裡的是,千百遍也說不完的抱歉與懊悔。他不自覺地握住了梅頌恩那發冷的手指,就像小時候一樣,他總是在她哭泣時,溫柔地搓搓她的小手,這是屬於他們之間的語言,不必隻字片語地就能讓小頌恩接收到他的關切、他的心疼、他對她憐惜的一切一切……
梅頌恩在哭泣間,突然讓記憶中那久遠的感動篡上了心間!她倏地抬起她那哭泣的臉,人定定地望著他,感受著他搓著她手指時的愛憐。她有點迷惑,一度以為在面具下方的就是她的無畏師叔。直到,她看清楚了他握著她的那一雙手背是那麼地光滑,沒有絲毫的疤痕,她才清醒過來。是不是她無畏師叔充滿疤痕的手背。
然而,他的搓柔是那麼地充滿憐愛與親切,她好奇地望向他戴著面具的臉,卻愕然地發現了,在他面具之下,竟然流出了兩行清淚。
「你……」她訝異地撫上了他的面具,輕緩地脫口而出,「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臉?」她眼中有渴望與殷切。
可是,獨孤無畏一聽這話,像是被什麼電到似的立即放開她的手,匆忙地站起來,轉過身背著她,沙啞地說:「很晚了,你該睡了。」說罷,他便頭也不回地回他的房間去。
這一夜,梅頌恩輾轉難眠。她的腦海裡,一直回想起當年她與獨孤無畏在一起的快樂時光。她從來都不清楚自己對獨孤無畏是怎樣的一種感受?或許錯縱複雜、也或許簡單直接,但唯一肯定的是,獨孤無畏是此生可以陪她走遍天涯的唯一人選……那元寄恨呢?她依然無言以對。
隔天,獨孤無畏就不見了!
害得梅頌恩讓梅步樵罵得狗血淋頭,直說是她那天出言不遜,把人家給氣跑了。而她也覺得忐忑難安,她知道,他那一天並沒有生她的氣,那他為何不告而別?為了這件事,梅頌恩也悶了好幾天,直到,七天過後的一個夜裡,她才又再重新見到獨孤無畏……
「是你!」她半夜讓敲門聲給催醒了,一開門,卻發現是獨孤無畏站在門口。
「快!快跟我走!」他拉著她,不由分說地就往外衝。
「你去哪裡了?發生什麼事了?」她邊跑邊問。
「元寄恨明天一早就要被綁赴刑場斬首了……他爹真是大義滅親,連唯一的兒子都不放過!」原來,這就是他失蹤幾天的原因,他替她下山去找元寄恨的下落。
「什麼?你怎麼知道的?這……這不可能啊!」她一聽,手腳頓時冰冷。
「是真的,我本來是想去探探他的下落,結果,打聽之下才知道他拒絕了他爹的要求,寧可自己扛起庇護亂黨的責任,接受國法的制裁。」
「他爹要求他什麼?」
「欽烈王要他假意上山來找你,再乘機把你爹擒回去,讓他將功贖罪!」獨孤無畏也深深地為元寄恨的深情而感佩。 「我潛進牢裡想把他救出來,但是,他不肯,他說他背叛了朝廷、也背叛了他爹,他理應如此……」
「他……」她差一點癱坐在地,扶著一旁的樹幹,覺得就要窒息了。
「只有你能救他了。」獨孤無畏嚴肅地扳過她的身子,認真地對她說:「丫頭,只有你的愛才能救他出重圍,他是愛你的,不要讓他從你的生命中消失不見。」
把一顆心含在喉嚨間,梅頌恩騎著馬,飛也似地馳騁在暗夜的草原。一把灼熱的火,在她的胸口燃燒得正猛烈,她不知道,他竟然會為了她,連賠上自己的性命都在所不悔,迎面的風如針刺一般直撲她的臉,也扎入了她的心扉。
在天剛破曉的刑場裡,結著霜的行刑台,凍得讓人備覺淒涼。
元寄恨一身單薄的白衣,背上背著一枝斬牌,就這麼面無表情地跪在行刑台上。一個月的囚禁,讓他憔悴不堪,凹陷的雙眼、蒼白的臉色、還有他長滿下巴的胡碴,讓原本一位俊俏尊貴的小王爺,變成了死囚般狼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