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我正打算順便拜訪一下貴宅的小少爺,既然如此,那就再好不過了……」
餘音一句,明明依舊女兒氣得很,可顏伯和那家丁卻不知怎麼地,頭皮麻了一半。
而傅行雲呢,嘴角微揚,表情隱約有著興致盎然……
小橋、流水,假山、紅亭,一座富貴人家花園該有的佈置,這裡樣樣不缺。不但如此,這花園還更見精緻細膩,顯見這園子的主人擁有超凡的品味。
而此刻,涼爽舒適的亭子下,正或坐或站著兩三個人。
兩個小廝為了半躺在榻上的少年,可更是忙壞了只見一人忙著伺候少年吃東西、又要說笑話;而另一人則努力撿回他隨手把玩隨手丟開的東西,林林總總的,球、毽子、書冊、方塊木……
總之,他榻邊的小桌上什麼玩意兒都有。甚至他偶爾興致一來,要練練臂力地把手上東西向外遠遠地一拋,那也不是沒的事。
就像現在,轉了轉手中的折扇,似乎又失了興趣。擰眉想了想,少年突地做了做手勢,接著奮力把扇子丟向最遠的那一頭----
「請問小少爺,您還要不要小的再去隔壁家把東西拿回來?」一聲問句很自動自發地接上。
「當然要!」一句話,想也沒想地叱回。
眾人同時一怔!
少年猛地察覺了不對勁--是誰搶了他的詞?而且這聲音怎麼涼得讓人起雞皮疙瘩,還是個女人的聲音?
不但是他,連同身邊兩個忙得滿頭大汗的小廝也突然轉過頭了--
只見就在他們後方,一行人已經走近亭子這裡了。有傅行雲、管家顏伯、兩名下人,還有!
不對,這走在最前面、臉圓圓的丫頭,好像不是府裡的下人……尤其,她一手一個正各握著刀子和棍子,再搭以她不善的表情……
想當然耳,剛才出聲的是她。
莫名其妙的少年突然有種背脊發涼的感覺。
「大哥,你回來了!」
「大少爺!」
瞪了那古怪的丫頭一眼,少年傅少峰忙不迭甩去渾身的不對勁,直對兄長招呼。
「我帶了一位客人來……」傅行雲悠悠然地步上了亭。
「是她嗎?」再瞧了她一眼,傅少峰忽地覺得她手中的紅柄木棍子似乎有些眼熟。
踏前一步,林巧自己來了。
「承蒙小少爺常派人到小女子家『走動』的盛情,小女子若不親自來小少爺家走一趟那怎麼行?小女子姓林,單名巧,見過小少爺了。」林巧朝他笑了笑,同時,突然將手中的木棍稍移上前,笑容甜膩得讓週遭的人忍不住頭皮發麻。「想必顏伯他們不好意思告訴你,小女子便親自上門來奉還小少爺的東西了。來,看仔細,這是不是小少爺您的木棍?」她把木棍再遞前一點。
傅少峰聽她這麼一說,總算也認出來了。
「是我的沒錯。原來你是住隔壁的--」他一伸手就要拿回木棍。
林巧卻立刻縮回手,以致令他冷不防撲了個空。
「看來木棍真是您的,那太好了。您等等,我立刻把它還您……」仍然笑容可掬的林巧邊說著邊蹲在地上。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她把木棍橫放在地,接著舉起另一隻手上的柴刀就劈下--只聽週遭立刻響起幾下短促的抽氣驚呼。
「啪!啪!」兩響,很快地,林巧已經動作俐落有力地將一柄木棍整整齊齊劈成了三段。
傅少峰早已面色難看著,而一旁的傅行雲倒思深了眸。
林巧將分屍成三段的木棍抓起,接著起身,這才把它們通向傅少峰。
「哪!你的東西!」她不笑了。直盯著他的眼中閃的是凌厲、冷寒的光。
傅少峰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突地他驚怒之氣一上來,一揚手就向她的臉蛋甩去----幸好林巧早有防備,在他的肩頭一動時就知道該閃了,她趕緊向後退去;不過她倒沒想到,即使她沒退,那小子的巴掌也碰不到她。
因為,傅少峰的手還沒到半途就被人截捉了住。
傅行雲的笑早已斂去,他的神情沉凝肅穆地讓其弟原本高漲的氣焰霎時減了下來。
「我就是這麼教你的嗎?我教你做了錯事不認錯、我教你以暴力來解決事情,是不是?」傅行雲淡然的嗓音卻意外造成權威而危險的效果。
也在這時,林巧才驚訝地發現原來這男人隱藏在溫和笑臉下的,竟有如此迫人的氣勢。
看來,這男人果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哪!林巧突然想瞧瞧這傅大少爺究竟會怎麼處理這件事……
傅少峰在兄長的三兩句話語裡,頭已經愈垂愈低。
「大哥,對不起……」
低喃的認錯聲一出,令林巧還有點懷疑她是不是聽錯了。
忍不住直盯著那上一刻還囂張得很欠揍、下一刻卻溫馴得可疑的小子,她試圖想從他低垂的頭頂上找出他使詐的跡象。
身旁的老大開口了。
「男子漢大丈夫,你敢做可敢當?」顯然,最重要的是下文。
於是,接下來發生的事,終於令林巧不得不信,這小子如果是只耗子,那傅行雲肯定就是把他制得死死的貓怪了--
只見,傅少峰靜默了一下,然後頭抬了起來。
沒了剛才的凌人氣焰,林巧才突然發現,這小子其實倒長得挺好看的--他清秀漂亮的臉龐雖然微有掙扎的表情,不過他竟很快就甩開了。
「對不起,我不該把東西亂丟到你家去,我不該動手就要打人,對不起,請你原諒我!」他乾乾脆脆地用他那雙烏黑澈亮的眼睛直視向她。
雖然誠懇不足,不過至少良心還沒被狗啃去,林巧臉色稍霽。而她也識時務得很,可不會真的以為是自己的理直氣壯才贏來了道歉。
「算了,反正你的棍子也被我拿來當柴劈了,我們扯平了。」微狡詐地牽牽嘴角,林巧晃了晃手中的柴刀:「不過我這小傢伙脾氣不大好,下次要再有啥莫名其妙的東西飛過去,我也不敢保證我控制得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