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亂世之中,看盡了太多無可奈何的生離死別,白玉瑕早已明白凡事強求不得、萬物皆無常的道理!
自小便住在尼姑庵裡,由住持易安師太——也就是她的師父,一手拉拔大的。白玉瑕早已認定自己是個出家人,長久耳儒目染下,她練就了超越年齡的沉穩自若,早熟的心靈,更使她透露出滄桑易感的高深莫測,教人難辨她的年齡,不敢小覷。
正值雙十年華的白玉瑕,是個十足冷艷的絕色女子。對一個行走江湖的女子而言,她的確屬於青澀之輩,但是她的本事,卻不同於她的青澀年紀,相反的,她擁有一身的好功夫,是個不折不扣的練家子。這一切都該歸功於她的師父教導有方。若不是如此,放任一介女流隻身行走江湖,恐怕早已被生吞活剝了去,尤其是,白冷如冰封的絕美女子用來形容白玉瑕,的確是不為過的!或許是她年紀輕輕就有一身好武藝,對於自身的優越感所造就而出的氣勢,竟散發出一股不怒而威,教人望而生畏的強者風範。往往她眸光一斂間,所泛出的寒意與殺氣,使足以震傷心虛怯弱的宵小鼠輩;見過她的人都想不透,為何一個女流之輩能夠有一雙如此凌厲銳利的目光?
當然,她的眼神也可以是溫柔似水的,但那也只有在她惻隱之心流露之際,隱約可見。一般而言,白玉瑕的情感是平平淡淡的,她不喜自己有明顯的情緒波紋,那犯了她無為修心的禁忌!
走著走著,白玉瑕看到一名佝僂、身形乾枯的小老頭正倒在大樹旁,努力地扒著樹皮,企圖剝下樹度好果腹充飢。
「老伯,別扒了。喏,這半個饅頭你拿去吃吧!」
「啊……謝謝你!好心的姑娘,老天會保佑你的。」小老頭子狼吞虎嚥地吃完這睽違已久的食物後,感激涕零地說。
白玉瑕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確定眼前的老者除了飢餓交加,並無其它大礙,頷首後便轉身離去。她不聽感激的話,那不是她助人的目的,她助人並非為沽名釣譽!
「姑娘,等等!」小老頭急急地喊住她:「可否聽老朽說幾句話?」
白玉瑕停下腳步,回過頭,揚著眉道:「老伯,有話請說!」
頭髮稀疏花白的小老頭子,施著佝僂的身子緩緩地走近她:「姑娘,謝謝你的饅頭,處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局,有像姑娘你這樣善心的人不多了,老朽實在無以為報啊——」
白玉瑕實在不耐聽感謝之辭,自荷包掏出一些碎銀,塞進老人手裡。
「老伯,拿著這些銀子!它夠你吃上一陣子了,省著點用。」說完,她打算走人了。
她助人向來是非常重視個人原則的,一是不要對方回報;二是不受人感謝。原因無它,只是她嫌囉嗦!
「姑娘,老朽話還沒說完呢!」
「好吧!老伯,說重點!」
「依老朽看來,姑娘命定之人會在近日內出現!」
「是嗎?」白玉瑕不信。但她又忍不住想起師父一直不肯讓她出家的原因——
情緣未了。
「姑娘不信老朽所言?」
白玉瑕沒有作聲。
「也難怪姑娘不信,不過恕老朽唐突地再多嘴幾句!姑娘,水清魚難養,白壁豈無瑕!」
白玉瑕心中震駭,表面卻依舊平靜。
這——不就是師父在為她取名時,心中突然冒出的句子嗎?
『水清魚難養,白壁豈無瑕』,她的名字就是由此引申而來的——因為『白壁豈無瑕』,而有『白玉瑕』這三個字!
這老頭正在證明自己所言的準確性不容輕忽!
「不要為眼前的假象干擾所蒙蔽,只要正視自己的心意,良緣終會開花結果!」那話中字字充滿玄機,含蓄的笑容有著悠遠的含意:「你明白拈花微笑的寓意嗎?」
白玉瑕沉默不語。
「老朽言盡於此了。」小老頭不再囉嗦,逕自離開。
沒有阻攔,她一撇頭,不願繼續深思。想起今晚行竊的目標,白玉瑕精神一振。
太多為虎作倀、魚肉百姓的官家,她不過是劫富濟貧,盡自己棉薄之力來幫助一些生活困苦窘迫的窮老百姓,很公平不是嗎?
她厭惡見血光,厭惡見人恃強凌弱、欺善怕惡、草菅人命,偏偏這世上就是有太多這樣不堪的事令她厭惡!五年前奉師之命下山到處遊歷,她見到的悲哀與無可奈何多得數不清,到處都是苦難的現象。初始,她會想眼不見為淨地回山上庵裡,一輩子不離開,但天生的正義感又容不得她逃避現實的醜陋面,最後,她摒棄出家人該信守的某些戒律,調整自己面對世事的心態,終於找到一套屬於她自己行事作風的方法,走出自己的一條路!
是啊!師又常常告誡她做人不要太墨守成規,人生應該自由豁達,喜怒哀樂皆可超脫,正所謂無入而不自得,人生最高境界也!
她仍年輕,想要達到此種修為並不容易!
天色漸暗,白玉瑕在一間客棧落了腳,準備入夜後伺機行動。
想起初進洛陽城,那戰亂後的殘破和死傷的老弱婦孺,更加篤定了她洗劫富有官家的決心……
也許行竊的作法有違自小所受的諄諄教誨,但,她不羞赧於自己選擇的行徑,畢竟,社會的亂象早已紛擾了善與惡的真正定位,一切似是而非,渺小如她,也只有堅守自己安身立命的原則,勇往直前,努力完成師父要她濟世助人的天職,當然,這也是出自她心甘情願,並沒有一絲勉強的意願!
在廂房中休憩片刻之後,白玉瑕翻出行囊內的黑色便衣,開始恩忖著今晚的行動……
月黑風高的夜晚,一道迅風般的纖細黑影騰過高牆,避過守衛森嚴的巡邏士兵闖進府邸,目光梭巡著庫房的所在位置。
總算,在她觀測了一陣之後,循著人手分佈最密集的地帶,她找到儲放貴重財物和珠寶玉器的庫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