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女兒瞬間刷白的容顏,柏文儒雖有一點愧色,只是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不是嗎?
天曉得從前的柏文儒是一個單純且奉公守法的公務員,一輩子最大的理想,莫過於能夠娶個賢妻良母,有雙乖巧的兒女,生活不虞匱乏、平平安安終老一生罷了。
然,一切都從認識翁翠薇開始,柏文儒原想一生平淡的生活就完全變了樣。
翁翠薇的大方、美麗、熱情、富有,讓他在一次偶然的情況下,不但驚為天人,且發誓要追她到手,更發下宏願,非得迅速致富以匹配得上她不可。
只是短期致富談何容易,再加上翁翠薇身邊圍繞的富家子弟、公子哥兒不知凡幾,就算他有翩翩風度、儀表堂堂的風采,少了金錢的堆拱,仍舊只是一個凡夫俗子。
也因此,柏文儒終於下定決心棄文從商,努力的在這個錢滾錢的社會裡,迅速堆積財富。
沒想到他一頭栽下去之後,竟會是如此萬劫不復……
剛開始大概是運氣好吧!柏文儒因為賭,的確賺了一筆橫財,也終於鼓起勇氣娶得翁翠薇,過著他理想中的美滿生活。
只是對於賭博,他卻因此沉陷得再也不可自拔了。
尤其是那種賭一把就論英雄的感官刺激,更是令他深深的迷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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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那個壞蛋叫什麼名字?」
柏嫣蓉自從懂事之後,對於父親的賭癮愈來愈大、愈來愈迷戀,甚至回家的時間愈來愈少,她就將跟父親一起賭的人一概視為壞人,所以每每說到這些人,她的口氣都是差到極點了。
「什麼?」
「我是說,贏了我們房子的那個壞蛋,他叫什麼名字?」
看到父親臉上從迷惘到乍然而醒的神情變化,她就知道他的心魂剛剛又不知神遊到哪場賭局去了,根本沒在聽她說話,柏嫣蓉氣得連說話都幾乎是用吼的。
「黎傑!他叫黎傑。」終於回神,柏文儒的語氣滿是欽羨:「嫣蓉,你不知道黎傑的賭技,簡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他不過才剛到這裡,就把老墨最賺錢的賭場『逍遙山莊』全贏了去。我還聽說他是從阿拉伯來的,雖然沒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但憑他過的那種奢華的生活,大家都猜他可能是石油大王或公卿貴族什麼的,財富簡直多得令人無法置信!」
「太好了!這麼說來,黎先生根本就不需要我們這一份小小的家產,對不對?」
什麼老墨?什麼逍遙山莊?柏嫣蓉一概不懂,也不想懂。
至於那個叫黎傑的賭棍,是不是石油大王或公卿貴族什麼的,比起他那份多得令人無法置信的財富,她對後者可就惑興趣多了。
畢竟她現在一心所想的,就是要如何才能保住母親唯一留下來給她的這棟房子,而黎傑的超富有,將有助於她要回它。
「嫣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眨著因一夜未眠而略顯紅腫的雙眼,柏文儒不解的望著女兒。
自從妻子死後,女兒就再也不跟他親近;雖然他知道是因為賭的緣故,再加上翠薇是因此鬱悶而死,女兒才會如此氣恨他,但事已至今,他早巳沉淪且無力回頭了。
所以,除了這一層斷不了的血緣關係,他跟女兒真的是漸行漸遠了。
「爸,你必須立刻去見黎先生,向他解釋清楚,然後要回我的房子。」柏嫣蓉的語氣是斬釘截鐵。
「你說什麼?解釋什麼?」
「爸,這棟房子不是你的,是媽媽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你沒有權利輸掉它!」柏嫣容抗議的怒喊著,一雙慧黠的靈眸已泫然欲泣。「何況黎傑那麼有錢,我相信他不會在乎是不是少一棟像我們家這種小房子的。」
然而,看父親僵硬著臉,半句話都不吭的樣子,柏嫣蓉失望了。
「爸,你不會去找黎傑談的,對不對?」
她瞭解她的父親,多年來父親跟她相處的模式,不都一直是這種退卻、僵局的循環?
「好吧!爸,既然你不肯去,那我只好自己去。」
雖說這是一句衝動的氣話,但確是柏嫣蓉此刻所下的決定。
天知道她有多愛這個家!
兩層樓的小洋房雖然佔地不大,但確是精巧可愛,尤其是房子本身,從建造的藍圖,到屋裡的格局,到最後的裝潢佈置,都是母親一手承攬設計;所以,每每靠站在樓梯的扶手邊,撫摸著欄柱的雕刻紋路,她的內心總是充滿了滿足,與對母親的思念。
她熟悉這棟屋子的每一個角落,也珍愛這裡的所有一切。
尤其是母親親手替她挑選佈置的臥室,窗戶外就是一株老榆樹。
春天,她總是看著樹上的嫩芽爭相滋長;夏天,茂密的樹蔭,總是吹著涼風,讓她避開夏日的酷熱;到了秋天,轉黃的樹葉飄飄落下,又是另一番賞心悅目的美景;而冬天,光禿禿的樹梢常掛著一輪明月,伴她一起進入夢鄉。
她的房間因此而變得更加豐富。
當然,最重要的是,她可以藉此感覺與已去世的母親更為貼近。
想到這棟房子很快就會變成別人的產業,柏嫣蓉的心中就有一股說不出的淒楚。不過她可以確定,她不會像她父親一樣,整理行李偷偷的溜掉,她一定會想辦法要回房子的。
有了這樣的決定之後,柏嫣蓉的心反而比較平靜,沒有先前得知自己處境時的慌亂與無措,只剩下一股非要回房子不可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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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逍遙山莊偌大的營業廳,柏嫣蓉顯得有一點適應不良。
這是她生平第一決走進所謂的賭場,而且是名為山莊的超級大賭場。
從一進門夾道旁彷彿無止境延伸的吃角子老虎,就看得她眼花撩亂;好不容易在門房的引領下走到了大廳,放眼望去,那不下百桌且放置不同賭具的檯子,更是教她看得目瞪口呆。
實在不懂,不過是一些冷冷的工具,為什麼能讓人沉迷忘返,甚至頃刻間傾家蕩產也在所不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