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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頁

 

  陳正吉誠懇地說:「曉虹如果到我們家,我一定會好好招待她的。」

  王燕玲也期盼地說:「家裡有哥哥、弟弟,曉虹可以跟他們一起玩。」

  康曉虹緊抿小嘴,將臉埋進沈佩瑜的懷裡。

  那明顯的肢體語言讓王燕玲神色黯然,她身體微傾向前,似乎想說什麼話,但立刻放棄,只是無言地望著曉虹。

  陳正吉支支吾吾地,試圖表達一點誠意。「我不知道康先生的身體這樣,燕玲也不知道,她很難過,沒想到你們分開後,你會出這麼嚴重的車禍,還因此失去聯絡。」

  康仲恩和沈佩瑜面面相覷,因為,時間順序顛倒了。

  誰知康伯恩也順口說:「是啊,還好先離婚,不然就拖累她了。」

  「這個緣分嘛……」陳正吉詞窮了,只好再找話題。「呃,康先生,我是說,你有沒有想說可以娶一個外籍新娘來照顧你……」

  「正吉,你在說什麼?」王燕玲臉色蒼白,想阻止他再說下去。

  「我沒有其它意思啦,我是說……」陳正吉搓搓手掌,臉皮脹紅,「我有一個殘障朋友娶了越南新娘,很乖,不會因為他的腳不好就不要他。啊,我是開海產店的,不是作仲介的啦……」

  康伯恩坦然笑說:「謝謝關心,我也很關心我的終身大事呢。」

  康仲恩卻是握緊拳頭,忍不住說道:「可是就有人不要我哥……」

  沈佩瑜按住他的手背,以眼神示意,輕輕搖了搖頭。

  陳正吉還是反應不過來,「那要慢慢找,一定可以找得到的。」

  「正吉!」王燕玲始終低垂著頭,她從床上抱起小家浩,「你先帶家浩回房間,我想跟曉虹講話。」

  「好、好,妳們很久沒見面了,好好聊聊,康先生,我先走了。」

  「記得明天早上過來花園喔!」康伯恩再度邀約。

  陳正吉牽著小兒子,滿頭大汗地推開紗門,又回頭鞠躬道別。

  才走出一步,突然發現門邊有個黑影,嚇得他差點驚叫。

  「噓噓!」柯如茵將食指比在嘴巴上,小聲地說:「是我啦,今天晚餐好吃嗎?順著這條路,就可以回到緣山居了。」

  「喔,好吃。」陳正吉抹抹汗水、拍拍心口便離去。

  柯如茵又躲回門邊陰影裡,明知道偷聽人家講話是不道德的,可她一顆心懸在大康身上,雙腳就不聽使喚地走過來了。

  怎知後面又跟來一隻小鬼,還在扯她的牛仔褲管。

  「噓,智山蹲好,別出聲。」

  她再度蹲了下來,心情也跟著跌落,明明是出了車禍王燕玲才跟大康離婚的,為什麼大康要幫她說話?難道,他還愛著她嗎?

  「為什麼?哥,你沒有必要替她說謊!」屋內的康仲恩也有同樣的疑問,他當著王燕玲的面,毫無保留地表達出他的憤怒。

  「仲恩,佩瑜,你們先上樓。」康伯恩淡淡地說:「曉虹留下來。」

  「不要!」康曉虹搶在叔叔、嬸嬸前面,咚咚咚地跑上樓梯。

  「曉虹!」王燕玲泫然欲泣,頹然地坐倒在沙發上。

  客廳只剩下兩個人,時光彷彿回到兩人分開的那一夜,陷入了無言的沉寂。

  康伯恩仰起頭,將眼裡酸酸澀澀的東西逼回去,就由他先開口吧。

  「看得出來,妳先生是個老實人,他對妳很好。」

  「他講話有點憨直,請你不要放在心上。」王燕玲愈說聲音愈弱,驀然放聲哭道:「對不起,我跟他說,我們個性不合才離婚的,後來找不到你,所以……」

  「妳跟他說的,就是事實。」

  「伯恩!」她癡癡地望著他,淚流不止。

  「妳過得好,那就好。讓曉虹認識媽媽,這也好。」他盡量擠出笑容。

  「那你呢?好不好?」她又為自己問的蠢問題而流淚。

  「我當然很好了,山上的新鮮空氣對身體好,復健的成果也很好,仲恩最近結婚了,我更高興。」

  「他們……交往這麼久才結婚?」

  「那又是一段故事了,以後叫曉虹講給妳聽。」

  「我可以和曉虹聯絡?」

  「妳是她媽媽,當然可以了,妳先生也贊成啊,他真的很關心妳。」

  「他是一個好人。」王燕玲抹去淚水,「他以前的太太倒會卷款跑掉了,他一個人撐下來,慢慢還掉債務。」她露出很淡的笑容,「他不英俊、也不會講話,可是,我好像在他身上找到某種特質,那是我所沒有的,可以補償我的缺憾。」

  康伯恩靜靜聆聽,臉上保持笑容。

  「家聲比曉虹大三個月,見到沒有媽媽的他,讓我想到了曉虹,我一直盡力照顧他,雖然他跟我不是很親,但我盡量努力……」她抬起頭來,含淚凝視著他,「過去我學不會的,現在慢慢學會了。」

  他也凝視著她,在她逐漸展現光采的眼眸裡,看到了從沒見過的成熟。

  「燕玲,看到妳幸福,我很開心。」他由衷地說。

  「謝謝。」

  千言萬語,豈能以謝謝兩個字來表達?或許,「後悔」更足以說明她的心情吧。

  她記得分別的那夜,她吞了安眠藥又割腕,幸虧傷口淺,沒造成什麼大礙,但卻足足昏睡了一個星期,知道他車禍受傷,已經是一個月以後的事了。

  她發狂地想跑去醫院找人,但父母和哥哥們拉住她,告訴他債權人就等在病房,去了麻煩就大了;還說康家兄弟正準備跑路,不趕快跟他離婚的話,恐怕連她和娘家都會遭殃。

  她害怕、無助、惶恐、憂愁、焦慮,哭泣……最後選擇躲在家裡,讓哥哥全權處理離婚的事。

  過了很久以後,她才恍然大悟,他們騙了她。

  也是過了很久,她才走出憂鬱症。她到台中找他,卻發現自己只會靠他引領方向,根本找不到他曾經帶她去過的阿姨家,更遑論問出他的住處了。

  她站在馬路邊放聲大哭,想他、想曉虹,哭到聲嘶力竭。

  她甚至不知道他傷勢之重,她一直以為他的「無能」只是下半身癱瘓,沒想到竟是全身癱瘓!當她聽到緣山居的老闆娘在說他的傷勢時,她整個人都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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