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嶔離席後,貓咪語帶責備:
「你吃錯藥了嗎?幹嘛對他那樣?好歹他也分了我們一半桌子空間,怎麼可以這麼沒禮貌?」
「我討厭他,討厭他臉上虛假的笑容。」
「虛假的笑容?不會啊!我覺得他笑得很真誠。」
「跟你說你也不會懂。」風品霏嘟嚷,其實她也不太明白,為什麼自己對他沒辦法維持禮貌,這實在不像她!
他……都這麼親密喊女人的名字嗎?討厭!討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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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多,風品霏結束最後一件Case回到公司,一腳都還沒能踩進自己的辦公室,就看見貓咪朝他走來,神色極不自然。
「怎麼了嗎?」風品霏問。
「霏霏……你聽我說,冷靜一點聽我說……」貓咪顯得焦急又緊張,搞得風品霏也緊張起來,冷靜有點困難。
「你母親……自殺了,現在在馬偕急救。」貓咪剛剛接到醫院打來公司的電話,正想急Call霏霏,剛好她回來了。
風品霏愣住,像是沒辦法吸收貓咪傳達的話語,動也不動的,一個聲響也沒發出。
「剛才你繼父打電話到公司說要找你,他問我你的手機號碼,我沒給他,要他留話。他告訴我,你母親割腕,大量失血……你要現在過去看看嗎?聽那個男人說,你母親的情況很不樂觀。」
她腦子完全空白了,自殺……為什麼?慌亂的神情慢慢浮現,她匆然覺得渾身發冷……中午那通電話,母親的語氣不是太正常,她隱約有感覺,卻還是掛了她的電話!
貓咪好像還在說話,她卻失去了聽的能力,貓咪此時的聲音,聽來好飄忽……
「霏霏,你還好嗎?」貓咪察覺她神色怪異,伸手搖了搖她僵硬的身軀。
她還是沒反應,這模樣讓貓咪好擔心。
「我帶你去醫院好不好?」他低聲說。
醫院……對,她應該趕緊去醫院!可是……那男人也會在……
她思緒亂攪,沒辦法作任何決定,也沒辦法動。
「霏霏!」她的反應太奇怪,貓咪不得不大聲喊她。
好不容易,她才勉強說出話來:
「貓咪……你可不可以一直陪著我?我想去醫院,可是……『他』也會在……」
貓咪瞬間明白,儘管事情經過那麼多年,霏霏對那男人的恐懼卻不曾減少過。他歎氣,溫柔說:
「傻瓜,我會一直陪你。」他攬著她,將她帶離公司,驅車奔往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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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個男人在醫院的嘴臉,風品霏就冷得發顫,她連自己最後怎麼有力氣走出醫院都不明白,要不是貓咪陪著她,她一定走不出馬偕。
原本貓咪堅持要送她回去,她卻堅持要一個人走走。
她不想回住的地方,至少現在不想!她想在大街上走走,起碼街上有人、有車,她不會覺得那麼孤單……
風品霏走過忠孝路、走過仁愛路,也不知怎麼走的,竟走到了101,她很少到這附近逛,十點多的晚上,還是那麼熱鬧啊……
她的腦袋停不下來,一直反反覆覆想著——
如果中午她沒掛掉那通電話,事情是不是會不一樣?如果她接了那通電話,她母親現在會不會……還活著?
沒有眼淚,她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為什麼?
她的心,明明有感覺的,明明有股疼,纏得她呼吸不過來,可是她就是哭不出來。
那男人在醫院說……說她……沒人性、說她冷血,自己的母親死了,居然無動於哀。
她是冷血、是沒人性吧,要不……她不會狠心掛掉母親打來的最後一通電話……她沒人性,是她害死了她母親……
為什麼她哭不出來呢?
好冷喔……真的好冷!冷得像是整個人都浸在冰水裡頭……
也許,她該讓貓咪陪著她,陪她回那個只供她睡覺的地方。貓咪說過今天晚上要陪著她,她卻拒絕了。
她不該拒絕的,現在有點後悔了。
風品霏很茫然地走到了信義路,只要再往前五個路口,轉個彎,就到她家了,可是她一雙腳卻在這時候,拒絕繼續移動!
她坐在人行道的花台邊,抬頭看天空,發現……台北下雨了。
雨其實下得並不小,童嶔的車速大約五十左右,按理,他應該不會看到她,但……就是不曉得為什麼,他眼光稍偏,朝人行道望了一眼,這一眼,就讓他掃視到今天中午才碰到的風品霏。
她怎麼坐在馬路邊淋雨呢?那模樣可憐兮兮的,像是不曉得該去哪裡似的,跟中午氣勢凌人的模樣,簡直天差地別。
他停了車,下車前掙扎了一會兒,想起她中午的語氣,似乎非常討厭他,她現在看來很脆弱,不曉得會不會更厭惡看見他?
看她打了幾個哆嗦,應該是覺得冷吧?他的猶豫立即煙消雲散,不管風品霏樂不樂意看見他,她都不該繼續再淋雨了。
這雨雖不算小,但也不至於大到哪兒,她能淋到全身濕透,想必已經在雨下坐了好一段時間。
童嶔從後座拿了把傘,他習慣在車子裡放把傘,台北的冬天常下雨。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邊淋雨?」
她看起來很迷惑,像是很費力才把遠遊的心思收回來。
「我不知道要去哪裡……」她看著撐著傘幫她擋了雨的男人,喃喃說。
童嶔想都沒想過會聽到這種答案,感覺上她似乎極度需要別人拉她一把。
他摸了摸她的額頭,冰冰涼涼,沒發燒,他隱隱鬆了口氣。
「既然不知道要去哪裡,那你跟我走好不好?」真擔心她會拒絕,她這種模樣,說什麼他都不會放她一個人。可她要不願意跟他走,他也不好強迫。
「好……」她聲音低低的,有些啞。
又一次,童嶔鬆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