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覺得村民聽信通天法師的話很愚笨,現在她覺得拜一個不會保佑他們的神更愚昧。
她一心想要破除這個殘忍的迷信,才會願意代替別人當個祭河神的新娘。
她有幸見到河神、也求了河神,可是她無法說動河神救救那些生了女兒的可憐村民。
生離死別已是痛苦的事,他們還要揪著心白髮人送黑髮人,那份痛苦更是令人難以承受。
她原本以為見到河神是她三生有幸,他若肯現身說法,就可以拯救全村村民於不人道的陋習,怎知河神卻斬釘截鐵地拒絕她的請求。
想要倚靠河神已是無望,她繼續留下也改變不了河神堅決的心意。
既然如此,她就得再想另一步棋。
也許,她可以回村子裡跟大家說河神根本就不想要娶新娘,所以河神放她回來了。
在無計可施之下,她也只剩下這條路了。
她知道她若是回到村子裡,一定會造成很大的風暴,因為代替別人當河神的新娘已經是犯了大忌。
不過,她相信在自己的努力遊說之下,一定可以說服村民相信她的。
她單純地以為,只要她平安回到村子裡,就可以戳破通天法師的漫天謊言,卻沒有想到,村民是會相信她,還是繼續相信通天法師。
打定了主意,楊楨決定明天一早就離開這裡,回去她土生土長的東月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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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神……」
一見河神出現,天助、自助立即迎向前。
自助擔憂地問:「楊姑娘沒事吧?」
「她沒事!」河神疲累地回答。
「既然楊姑娘沒事,河神為何苦著一張臉?河神的苦瓜臉書我們以為事態嚴重。」天助抱怨地說。
「天助,你閉嘴。」自助不悅地斥責。
見河神如此地反常,自助知道事情恐怕不單純。
「河神,你還好吧?」
比起楊楨,自助更加擔心河神,因為他現在看起來不但沒有先前意氣風發的姿態,反而還有些頹喪。
「我沒事,你們都退下,讓我一個人靜一靜。」他們太吵了,吵得他越來越心煩。
聞言,天助和自助原本還想說什麼,可礙於河神已經出言趕他們離去,他們互望了下,無奈地默默退下。
望著閃著波光的青汾河,河神席地而坐面向河畔,盤著雙腿,雙手掌心向上,以掌背靠著大腿。
眼觀鼻、鼻觀心,他試圖靠著打坐讓奔騰的心緒靜下來。
可他的腦海裡全是楊楨那張失望的小臉,他的心越來越亂,亂到他不得不睜開雙眼,終止他的靜坐。
「怎麼會這樣?」他實在不解自己的反常。
平時他心煩意亂時,只要靜坐就能滿心乎靜,而今日他卻是越坐越心亂、心煩,怎麼也靜不下來。
她受人調戲、欺辱,他氣怒地差點失手殺死那個人。
見她落淚,他會不捨,甚至感到心疼;看她失望,他覺得自己像是個殘忍的劊子手,親手斬斷她的希望。
為什麼他今日會如此地反常呢?
為什麼他的心會為了她而不平靜呢?
河神一直在心中問自己這個問題,可直到東方的天際露出了魚肚白,他依然想不透,猜不透。
第七章
當東方的天際露出一線曙光,青汾河畔的宅院立即消失不見,像是蒸發在空氣中一般。
楊楨一夜沒睡,對自己忽然坐在大石上也沒有絲毫的訝異。
昨晚河神已經說過了,那棟宅院是他變出來的,天一亮法術就會失效。
所以當眼前的傢俱變成樹及石頭時,她仍是一臉平靜,一點也不驚訝。
她勉強眨了眨因一夜沒睡而略顯腫脹的眼皮,起身走到河邊,雙手掬起冰冷的河水潑臉,想驅走幾許疲憊。
一碰到冷水,楊楨整個人立即清醒不少。
用袖子拭去臉上的水珠,她抬起頭來望了望四周的景色。
她在這兒待了兩夜,若說離情依依,那未免也太矯情了,不過,她是真的捨不得離開這裡。
當她決心代替杏兒當祭河神的新娘時,她眉頭沒有皺一下,甚至對於離開上生土長的村子及家人,也沒有這樣愁緒。
她沒有料到,她竟會對一個只待了二天的地方依依不捨。
不捨也得走,畢竟,這兒不是她該留下來的地方。
她知道東月村是在河下游一點的地方,所以,只要她沿著青汾河走,一定會回到村子裡的。
天尚未亮,楊楨立即拖著沉重的步伐,沿著河畔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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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做什麼?她要去哪裡?
天一亮,河神立即自動隱身,所以他看得見楊楨,而楊楨的肉眼卻看不見他。
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他覺得今天的她異常地古怪。
河神不放心地跟著她,一方面是保護她,另一方面是阻止她做傻事。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他無法解釋這股由心底深處所發出的感覺,也許因為他是神仙,對四周的人事物有敏銳的預感,而今天他一看見她,就感覺她怪怪的,而且一定會做什麼傻事。
跟著她走,他知道她要去哪裡了。
這是往東月村的方向,她肯定是要回東月村。
她回東月村做什麼?難道她不知道回村子裡只有死路一條嗎?
河神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一個旋身,變了個凡身,和凡人一樣有實質的形體及影子。
「妳回村子做什麼?」他在她的身後開口。
聽見熟悉的聲音,楊楨立即轉身回頭。
「你……」她心中無比地激動。
她原本以為要見他只能到河神廟看他的金身了,沒想到她竟然還能再次看見他,就站在眼前。
「妳不要那麼傻,妳回村子只有死路一條,改變不了什麼的。」若是憑著一己之力就能改變,那麼也不會有那麼多無辜的少女受害。
「是生是死,對我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她幽幽地回答。
除了她知道自己還活著之外,其餘的人一定以為她失蹤,久而久之眾人就會以為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