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保守的回教國家公開摟摟抱抱是有礙觀瞻的事,但這種哭著奔進情人懷中的浪漫畫面還是很受歡迎,過路旅客熱情地幫小情侶加油打氣。
聽見鼓噪聲,沈芳伊淚眼汪汪地抬起頭來,對上一張潮紅冒汗的臉孔,她猛然驚覺不對,羞慌地推開他,轉過身去,捂著發燙、發窘的臉頰。
天吶!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就算再高興也不應該忘情地抱他,他會怎麼想?
以後她要拿什麼臉對他?要是小辰哥知道她抱別的男人,又會怎麼想?一想起小辰哥,她更加苦惱了。
「沈芳伊,你還要在那邊站多久?」
聞言,她訝然回頭,只見他靠坐在路邊,用那種發噱訕笑的表情看著她,她的臉更紅了。
她就知道,他一定會笑她的,這下真的沒臉見人了。
看她一會兒掩面嬌嗔,一會兒無語問蒼天,不難想像背對著他的小臉上有多少表情變化,光用想像的就足以讓他發笑。
她彆扭地坐到他旁邊,窘困地抓抓頭髮,支支吾吾了半天。
「剛剛……那個……我……不是故意抱你……只是……嗯……你知道的,我是來找小辰哥的,所以……你千萬不要誤會……」其實她想要說得更漂亮一點、更圓滑一點,可是話說出口卻荒腔定板,她懊惱地皺起眉頭,只差沒賞那笨嘴幾掌。
平明突然覺得自己是個大傻瓜。
早知道她是朋友的女友,早知道他們只不過是旅行的夥伴,她不過是一時心慌意亂才抱著他哭,適才的擁抱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他到底在高興個什麼勁呀?!
「這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別說朋友妻不可戲,我對你這種幼稚的小妹妹一點興趣都沒有,你安全得很。」平明難堪地板起臉,冷硬著聲音回答。
「你說誰幼稚了?!」聽他撇得一乾二淨、一點都不在意她的樣子,她莫名有種不知該怎麼形容的失落和難堪。
他覺得累了,連和她吵架的力氣都沒了,兩手無力地垂掛在膝蓋上,目光懶懶地投向遠方。
沈芳伊悶悶地嗔視著那張線條剛硬的側臉,也不打算理他地拿出稍早買的沙威瑪忿忿地咬一口。
聞到誘人的食物香味,他轉身拿過她手中的袋子,也大刺刺地吃了起來。
「喂,這是我買的,我又沒說要給你吃。」她滿口食物口齒不清地說著話,反正在這個傢伙面前根本就不需要什麼形象,她氣得伸手就搶。
「這本來就是我的份,不是嗎?」
「不是,我現在不想給你了。」
平明三兩口解決掉第一個,勝利似地咬下第二個,她生氣地槌打他,軟弱的拳頭就像蚊子叮牛角似地沒用。
兩個五、六歲的小毛頭,一臉同情地看著坐在他們家店門口,搶食物吃的外國旅人,硬是要拉忙著做手工的媽媽出來分攤他們的驚訝。
「媽,你看,他們在搶東西吃耶,好可憐喔。」
小男孩清脆的嗓音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尷尬地停下手,不好意思地訕笑幾聲,年輕媽媽微笑點頭致歉,要小男生端茶出來給客人,他們感謝地接下了。
小小的店面只寒酸地點著最前面的一盞燈,大概是生意不怎麼好,想省點錢吧,店裡的商品也全都是些有點年代的舊東西,比起其他光鮮亮麗的店面顯得很不起眼,不過既然喝了人家的茶,沈芳伊很夠意思地進去買點東西。
平明受不了地拍了拍額頭,用充滿驚歎的眼神瞄一瞄掛滿整個行李把手的大包小包。她再買下去,恐怕整個市集就給她買光了。
年輕媽媽很高興有客人上門,非常努力地向女客人說明黃銅懷表原本是出自某個王公貴胄,純銀手環本來屬於蘇丹後宮的嬪妃,還有那美麗的小雕像是在特洛伊附近挖掘出上,很值得收藏。
沈芳伊很阿莎力地付了錢,年輕媽媽開心道謝,兩個小男生也雀躍不已。
「請問你知不知道骨董店的德利哈瑪,聽說就在這附近。」她拿出剛買的市集地圖問店主人,請她直接指點在地圖上。
年輕媽媽愣了一下,指著門楣上小得不能再小的招牌,「這裡就是,我先生就是德利哈瑪,他有點事出城去了,不曉得你們什麼事找他?」
沈芳伊和平明一臉詫異地互看一眼,這家店又小又不起眼,跟想像中堆滿骨董藝品的樣子相差甚遠,難怪他們怎麼找都找不到。 兩人於是說明來意,年輕媽媽遂把家中親戚經營的旅館住址給他們,說她先生應該是介紹他們的朋友到那裡去。
平明迫不及待地拉著沈芳伊逃出可怕的大市集,跳上計程車,趕往新城的塔克串廣場。
「對了,真是奇怪,剛才你怎麼連殺價都沒有殺?」
「看得出來他們的生意不好,那年輕媽媽一邊看店一邊做加工,還要帶兩個小孩子,真的很拼,所以就乾脆一點,捧個場、幫個忙,多花點錢也無所謂。」
他愣了一下,意外的眼神中泛出幾許讚賞,唇角勾起一抹微笑,「看不出來你這麼有愛心。」
「你看不出來的可多著呢。」她把剛買的黃銅懷表遞給他,感謝地說:「這個送給你,謝謝你幫我拖行李、拿東西。」
「下用了,只是要拜託你不要再買了,不然下次我們可能要攔卡車,而不是攔計程車了。」他覺得不好意思地把懷表推回去。
「平大夫,你真的很愛念耶。」她把懷表塞進他的背包裡,硬是要他收下,他也懶得翻出來推來推去,坦率地接受了。
土耳其人做事慢,開起車來卻是拚命三郎,計程車司機在混亂的車陣中見縫就鑽,他開得爽快,後座的乘客嚇得冒汗,最後總算是活著到達目的地,兩人匆忙付了錢,逃命似地下車。
「誰說台灣的計程車司機最猛,我看伊斯坦堡的才是世界第一。」平明一臉驚歎地目送揚長而去的計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