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好意思去,我幫你跑一趟。」
「不要、不要,上次當著他的面說了那麼多蠢話,我現在沒臉見他,我的心好亂,等過一陣子再說。」沈芳伊拚命搖頭。
電話鈴響了,沈芬郁接起,抬頭對在二樓樓梯口閃閃躲躲的父母大喊,「爸,財務長緊急電話。」
沈冠中急衝下樓,接起電話聽沒兩句,就已雙眼發直、臉色發白,沉沉地吐出一句「我知道了」後,掛上電話,呆呆地一動也不動。
岳華憂心如焚地跑到丈夫身邊,用那發顫的聲音問:「出、出事了嗎?」
他扭擰的五指抓住頭痛愈裂的額頭,用力地點頭,岳華像洩了氣的皮球整個軟掉,夫妻倆顛顛倒倒地坐到旁邊的椅子上。
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最後一絲希望才剛砸了,窘困的財務危機馬上就爆了。剛才公司財務長打電話過來通知已經跳票,而沈家再也沒有可以挪用的資金,這下真的死定了。
沈芳伊悄悄揮手要好友先走,葉明君識相地離開沈家。
沈家四口默然對坐。
看著父母痛苦的表情,沈芳伊也跟著難過起來,剛才那種失望、被出賣的氣憤漸漸消失,取而代之是心疼父母辛苦操勞和幫不上忙的無力感。
「欠多少?幾千?」沈芬郁受不了地打破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雖然今天只是跳票了一千萬,可是事情並沒那麼簡單,接下來……只怕會更……」沈冠中哽咽得說不出話,他所深深恐懼的是那種兵敗如山倒的骨牌效應。
沈芬郁好無奈地看了父母一眼,遂拿出手機,撥了通電話。
「老王,是我……訂婚典禮?別說了,已經玩掛了。對了,你現在有空嗎?我家出了點事,想跟你借點押金。」 「什麼押金?」電話那頭的王博不明白地反問。
沈芬郁臉上一紅,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我、沈大小姐的押金,你有沒有興趣?要就快來,不然我找別人賣身了。」
王博的手機差點飛了,匆忙問了住址,驚喜交集、迫不及待地衝出辦公室。
「好了,我朋友等一下就到了,有他幫忙就安啦!」
還是姐姐有辦法!沈芳伊連忙安慰心灰意冷的父母,不過沈冠中和岳華可沒多少信心,聽大女兒講話沒個正經,想必對方也不會是什麼像樣的人物,再說他家這個大洞也不是普通人補得起來的。 沈芬郁得意地揚揚眉。等王博到的時候,不知道爸媽會嚇成什麼樣子,光用想的她就忍不住發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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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的秋天很短,感覺上幾乎是從夏天直接跳到冬天,天氣二況,公園裡的人也跟著變少了,徐之辰獨自坐在公園的長板凳上,兩眼無神地望著前方失去夏日光采的草地。
喜事被迫中止,父母臉上無光,至今仍氣憤難平。事情變成那樣,再強求也沒意思,他這樣地勸父母息怒。可是安撫得了別人,卻安撫不了自己,他心情壞到了極點,論文也寫不下去了,乾脆丟下書,一個人跑到公園吹吹風。
突然感覺到某樣毛絨絨的東西掃過腳邊,他嚇得縮起腳,定睛一看,原來是一隻小柴犬在椅子下鑽動,見那可愛的小東西仰著頭,用那雙黑油油的眼睛看著他,他俯身向下,用和小孩子說話的口氣和它交談起來。 「你嚇我一跳,下次不可以這樣,知道嗎?你的主人呢?怎麼會放著你到處亂跑?」
小柴犬汪汪叫幾聲,聽見主人追上的腳步聲,它轉身迎上去。徐之辰跟著它看過去,狗主人是個年輕的小女子,她快樂地迎接小狗,轉頭看見他,一臉詫異地走近。
「徐之辰,你怎麼在這裡?」
「嘎?我們認識嗎?」他茫然地看著對他笑的女孩子。
「我叫葉明君,沈芳伊的朋友,訂婚那天我們見過面。」
「不好意思,沒什麼印象。」說到這個,他就有些不爽起來了。
「還在氣?」葉明君笑著坐下,把小黃放在膝蓋上,用手順梳它的毛。
「廢話,是你的話,看你氣不氣?」
「你有沒有買錯東西的經驗?」也不管他懶得回答,她自顧自地說不去,「好不容易買到超人氣的商品,回家打開漂亮的包裝,發現不是自己想要的,也不是東西不好,就是不適合。」
他忿忿地斜瞪她一眼,「別把我比喻成東西,東西被退不會感到丟臉、不會心痛難過,我會。」
她機靈的眼睛轉了轉,換個方式說:「你知道小芳用什麼香水嗎?」 「小芳有用香水嗎?」
「有,VanCleef和Arpels的Murmure,很優雅的茉莉花香水。」
「可能太淡了,我沒注意到。」
「可是平醫師注意到了。聽小芳說,你們一起去咖啡館找他的時候,喝的就是茉莉冰咖啡,跟她香水一樣的味道。」
徐之辰猛然坐直。現在仔細回想起來,那個時候他們兩個人的態度好像就怪怪的了,小芳才坐一下就急著要定,難怪、難怪……一些未曾放在心上的小事像汽水的泡泡冒了上來,他懊惱不已地敲打自己沒用的笨腦袋。
「你知道小芳最喜歡什麼顏色?」
他愣了一下。約會的時候,好像都是在聊他的事情,很少講到她的事。「……她好像沒說過。」
「那她最常穿什麼顏色的衣服?」
「……」他還是回答不出來。
她繼續問了好幾個關於沈芳伊的切身問題,而徐之辰只是張著嘴,答不出任何一題,她忍不住搖頭歎息。
「這位先生,你好像不怎麼關心你的女朋友?有道是:相遇靠緣份,相處就得靠努力了。雖然是她倒追你在先,但是你未免也太漫不經心了。」
徐之辰臉上一陣難堪。
認真想想,他們並沒有真正地「談」戀愛,因為小芳熱情地追到土耳其,他一時感動,理所當然地接受她,沒有多想,也沒有珍惜,更沒有用心。嚴格說來,他愛上的是她嬌美的外貌,一如她迷戀他完美的形象,那天小芳說的那番奇怪難懂的話,他似乎有點瞭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