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要再見習了好嗎?」萬垂青微笑著央求,難得調皮的做了個鬼臉,「而且老實說,我們找的店面在深街巷弄裡,店面又那麼小,根本不會有什麼客人上門,現在談裝潢和Menu的設計如何如何根本都太早。」
「唔……你倒提醒了我,這樣我們的經營策略得重新思考、擬定才行。」全蘭黛點點頭,站起身,「在此之前,我們得先餵飽我們的胃。我到櫃檯去看看蛋糕的實品,你要不要去?」
她搖搖頭,「在大太陽底下走了這麼長一段路,我現在只想坐著好好享受冷氣。」
「好,那我幫你叫一份跟我一樣的。」
「謝謝。」她對著好友的背影道謝,人跟著向後傾靠在椅背上。
耳邊迴繞的輕音樂、涼透心扉的冷氣、舒服且「很」迷人的室內裝潢,以及撲鼻而來的淡淡烘烤香、低切的熟悉語言交談聲……這一切若是要上個禮拜還待在菲律賓的她想像,一定連想都無法想。
她真的打從心底感謝全蘭黛將她從菲律賓硬押回台灣。
萬垂青的嘴角揚著美麗的弧形,靜靜地啜著冰茶、靜靜地看著店裡的客人,低低切切的說話聲調搭著輕音樂和偶爾響起碟叉相碰的清脆聲,她整個人沉浸在靜謐的氛圍中,慵懶的睡意在眼皮下蠢蠢欲動。
突地,一股冷意從她背脊向上竄,她打了一個冷顫,因她惺忪泛模糊的雙眼在遠處的角落看到了個巨大的男人。
瞠大眼,睡意全被冷感給完全嚇阻,萬垂青不相信地連眨了幾次眼睛,清晰的視野裡映入的男人面孔,讓她無法再說服自己眼前的景象只是她睡意侵襲時,出現的海市蜃樓。
是他?!
那個在菲律賓突然消失的野獸男人?!
真的是他?!
她瞇起眼,專注的將目光放在他身上打量,他強烈的存在感並沒有因為時間而褪色,他駭人的威脅感更沒有因為時間而減弱,他仍然一頭亂髮,他的鬍鬚一樣茂盛,他的體型依舊高大,但,似乎又有哪裡不一樣了。
是哪裡呢?她望著他,心底五味雜陳,是因為他換去了髒穢的衣服改成筆挺的西裝?還是因為他身邊多了位窈窕的美女?或是因為……她腦海靈光突然一現,低切的耳語中她一直有聽到一個熟悉的嗓音,那刻意壓低的嗓音仍掩不去聲調裡特有的粗聲及不耐,那是他的聲音?但她聽到的是國語,他不是不會……
萬垂青沒意識地輕咬起下唇,找到了心底不是滋味的答案卻不自知,反倒為了自己的聯想開始冒起沸騰的泡泡,原先享受沉浸在靜謐氛圍中的她開始感覺鼓噪。
啊!她的心一跳,因和他四目相交而猛然起立。
他發現她了?
她僵直地站著,手足無措的捏著桌巾的小皺折,腦袋裡幾十種命令開始奔騰地翻湧著,要笑?要去打招呼?要視而不見?要當做不認識?要……天!她到底「要」哪一種?
就在她惱火自己究竟該要如何時,和她相交的目光移了開,回到他對面的窈窕女郎的臉上,瞬間她像是被當頭淋下一盆冷水,無力的癱坐回位子上。
「垂青,我不曉得要點哪一種,所以我通通點了一個。」全蘭黛領著女侍回到位子上,身後的女侍將手上餐盤裡的蛋糕一一擺上桌。
「全部?」她拉回注意力,看著眼前近二十種的蛋糕。
「太多了嗎?不然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全蘭黛吐吐舌頭,「別緊張,你吃不完的我會包辦吃完。」
「嗯。」她點點頭,拉了塊靠近她的蛋糕,拿起叉子惡狠狠地就往蛋糕叉去。
「ㄍみ——ㄍㄨㄞ!」尖銳的摩擦聲一發出馬上引來鄰近客人的汪意。
「垂青,你做什麼?」全蘭黛皺起眉,恐怖的摩擦聲讓她頭皮發麻。
「沒有,只是餓了。」她悶著聲音回答,空的叉子再往下一塊蛋糕叉去,尖銳的摩擦聲跟著再次響起。
「垂青!」
是啊,他們本來就不算認識,所以他的突然失蹤根本就是正常的,而現在的視若無睹也沒啥好大驚小怪。他西裝筆挺又怎麼樣?他有美女相伴又怎麼樣?會說國語更不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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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小店的成立,是靠金錢及腦力激盪、心血結晶和勞心勞力堆積而成。
小店簡單的原木裝潢、生財設備是跟銀行貸款而來。
小店的名字「奶油盒子」及店裡每一項產品的命名,則是全蘭黛和萬垂青無數個夜晚腦力激盪誕生。
小店裡的每一個販售商品是萬垂青的心血結晶,小店的宣傳、包裝則是全蘭黛的勞心勞力。
一間小店由無到有,這之間的過程是一連串的忙碌與混亂,不過也因為有這一連串的忙碌與混亂,當奶油盒子飄出第一道烘焙的烘烤香味兒時,那種脹滿萬垂青心底的喜悅與感動及激動,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
朝日的陽光爬上高樓,從高處將溫暖的光芒向下灑落到巷弄內,滿溢的香氣正熱呼呼地從四方小廚房中飄散出,和煦的光線從潔淨的窗戶爬入,落在一塊塊小巧的蛋糕上發出耀眼的光芒,引來垂首的萬垂青美麗的微笑。
「嗨!寶貝們。」她喃喃地打著招呼,不自覺的望著托盤上的蛋糕出神。
她從沒有想過自己會靠這些甜食維生,當初是因為當甜點師傅的高守義才會開始研究起蛋糕的製作,知道製法之後再實地的將紙上的美食做成實品,當第一個蛋糕實品呈現在她眼前時,她也跟著一頭栽進了甜食的世界中。
以前,她看著食材就會不由自主的想像著它的味道,腦海裡跟著會勾勒起眼前食材再搭配上其它食材會呈現出什麼味道、形狀。她一直以為自己是為了高守義才會著迷於創造蛋糕,但現在,她深刻地曉得自己是為了喜歡創造蛋糕,才去創造蛋糕;她是為了自己而不是高守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