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交心的感覺讓他既痛苦又無奈。
然而,他卻是必須感謝上天的!
起碼她仍活著,仍與他朝夕共處於紅塵。
輕輕地,他拍了拍她面頰,低喚道:
「莫妲,起來了!」語氣是一貫的溫醇。
莫妲聞聲,緩緩地睜開眼眸。
對上她明眸的瞬間,他的心仍是喜悅的。
「該用晚膳了!」他輕柔地開口,像是怕嚇著孩子般的小心冀翼。
莫妲無言地爬坐起來,一雙似水般的眼眸注視著他移近她的手。
她並未閃避。
在—雙溫熱的大掌輕柔地撥開她額前汗濕的瀏海時,她幾乎是屏住氣息,小心地藏起眸中任何一絲足以洩露出心緒的訊息。
裝癡,是她唯一能做的!
能破情降而活下來,全是因為他未曾辜負她一番深情,始終愛她不渝!
正因為愛,所以她不能夠讓他背負一世沉淪失德的罵名,更不要他為她枉送性命,那不值得!
再深切的情意也比不上失去他,她不能冒險。
「來,我餵你!」他端起一旁的芙蓉粥,輕舀一口遞至她唇畔。
莫妲無言地張開了口,讓他一口接一口地餵食。
「昨兒個一早,我已經派人放了賽神仙,你別為他再掛心。」他邊喂邊說。
不管她是否能明白,他仍執意對她訴說著每一日的點點滴滴,一如從前。
莫妲半垂下眼眸,不再迎視他那一雙熱切而深情的眼,她害怕終將被他滿眼的情意所淹沒。
然而,一貫的無動於衷可以維持多久,她也沒有把握。
*** *** ***
晚膳過後,軒轅毅取來棋子,在床畔擺下棋譜。
「記得嗎?起手無回大丈夫。這是咱們第一回下棋時,你說過的。」
莫妲盯住棋盤,仍舊面無表情。
軒轅毅並不氣餒,含笑溫言道:
「對弈之道,首在攻心,其次才是棋藝,還記得嗎?」
他說著,並且勾起她低垂的小臉,讓兩人眸光交會。
他唯有藉著心頭那每每因她而起的短暫喜悅,來沖淡心底那一日深過一日的恐懼。
他該知足的,不是嗎?可,事實一點也不!
他想要更多,想要她笑,甚至是開口斥責,他都會欣喜若狂。
這麼想是奢求嗎?
彷彿出自一種錯覺,他似乎瞧見她眼底一閃而逝的憐惜。
怔忡了下,他忽然執起蔥白的柔荑貼向自己心口。「倘若這是懲罰,那麼,請你原諒我過去那一段荒唐的行徑。」他懇切地注視著她。
莫妲迎視他的目光,讓其中的悔意灼痛了心。
他毋需滿心愧疚的,倘若真有錯,那只有一樣——兩人不該相遇!
「回答我好嗎?」他用力的握住她的手,生怕這一鬆手,她便要消失無蹤。
他從來沒對誰有過這樣的感情!
莫妲心開始有些顫抖,誰來告訴她該如何做,才可以完全的無動於衷?
心痛的感覺如排山倒海而來般,逼得她眼前升起了薄霧。
驀地,他一把拉過她的身子,將她緊緊摟入懷裡。
感覺到她微微僵硬,他更不顧一切地埋首在她頸間,愛憐地吻上她頸際雪白的柔膚,貪戀她身上傳來那般令他安心的淡淡香味。
「我愛你!」他湊在她耳畔痛心的輕喃:
「無論你有多麼恨我、多麼厭惡我都沒有關係,因為我會等,即使要花上一輩子的時間,只要你肯開口,莫妲!」
他抱緊她,口中不斷輕吐如誓般的耳語。
人心是肉做的,莫妲心痛如絞,終於靠在他身上無聲的落下淚……
他察覺到她的淚水,心頭泛起了難言的狂喜。
「你……肯原諒我了是嗎?」環住她的手臂竟微微顫抖。
莫妲不語。
軒轅毅搖搖頭,「你不肯說話也無妨的,我會等,—直等下去!」
原以為世間的愛恨情仇都該是公平的,然而,在經歷這一遭之後,他才明白所有的喜樂、所有的哀愁全是心甘情願。
漫漫人生,得遇所愛,他將不再有所奢求!
*** *** ***
盛夏的園子裡,花香依舊瀰漫,甜甜的香氣令人有說不出的暢快。
心月伴著莫姐來到荷花池畔,欣賞夏荷美景。
儘管主子未曾開口對她說過一句話,但她卻可以感受到主子此刻的心境是愉悅而平靜的,這就足夠了!
經歷了那些大風大浪之後,她仍能在主子身邊服侍,已經是一種幸福。
瞧著主子平靜的美顏,她知道她並非一無所覺的。
但,只要主子平靜、快活,就算一輩子不開口同她說話又何妨呢?
「太后,奴婢去端盅冰鎮梅子湯來為您消消暑氣。」
莫妲仍直視著荷花池,沒有任何回應。
心月旋即轉身離開。
暗地裡,—雙眼正注視著莫妲。
那人悄悄地來到莫妲身邊。
「君須參見太后!」她福身道。
見莫姐未有任何回應,君須唇角勾起了笑,緩緩地站直身。
「太后是真聽不見嗎?」她移近身,小聲地開口。
莫妲仍不發一語,唯晶眸閃爍了下,顯然是心緒受到微微震盪。
「別以為不開口就可以逃避一切!」君須盯住莫妲那張如花般的絕美容顏,心頭的妒恨又起。
在宮裡,權力代表一切,而她名存實亡,教她怎受得住境遇!
「你仍必須為自己的錯而付出代價!」君須陰沉地開口。
原以為莫妲死後,她可以獨掌一切,包括她的相公。
然而,莫妲卻活了下來!
儘管她成了一個癡愚之人,仍改變不了德毅獨寵她了涼。」
心月立即上前扶起太后往人群外走。
經過君須身旁的時候,心月仍瞪了她一眼,才忿忿地離去。
「來人!將王妃押入大牢候斬!」軒轅毅瞧也不瞧君須一眼,冷酷地下令。
方纔的一切他全都瞧得一清二楚,像君須這樣的女人根本不配當北邑的主母。
「不要啊——王爺,求求您饒了君須……求求您……」君須涕淚縱橫地哭喊。
莫妲離去不遠,將一切全聽進耳中。
掙扎了會兒,她停下腳步,回首道:「放了她!」她對侍衛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