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不鎖門的,他知道。
「玉璃,你在嗎?玉璃!」他開始提高音量。
不安的感覺開始擴大,他索性把房門撞開。
「玉璃!」他打開燈。
下一瞬,他震住了,全身血液彷彿凍結。
「玉璃!」他發出破碎的狂喊,衝向染血的床。
望著血泊中的嬌小身軀,恐懼狠狠地攫住他。
這一刻,他彷彿又回到十歲那一年……
走廊上傳來腳步聲,韓非立即由座位上站了起來。
「她……」
「算是救回來了。」楊傑開口。
韓非閉上眼,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你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阿非。」楊傑在他身邊坐下。
韓非睜開疲憊的雙眼望著好友。
「我不是……不是真心想她死,真的……」他抓住楊傑的手臂,像是一個溺水的人。
多年來仇恨的陰影讓他幾乎無法喘息。
「如果你願意,可以把一切告訴我,也許會好過一點。」楊傑開口道。
每個人心中都有不欲人知的部分,而他確信那個部分足以解釋阿非近來的轉變。
「那是一個很長的故事。」韓非回答。
楊傑聳聳肩。「我現在剛好沒有病人。」
韓非歎了口氣。
「一切要由我十歲那年說起……」
第10章(1)
一大早,天空就灰濛濛地,像是要下雨了。
姜玉璃吊著點滴,獨自坐在窗邊。
她從來不知道早晨是這樣子的。
在車水馬龍的街頭,人人行色匆匆,冷漠而孤獨。
生死關頭走一遭後,姜玉璃終於明白,看來這世上每個人其實都是孤獨的,由出生到死的那一刻,真正可以倚靠的,也許只有自己。
或許正因為如此,人們更加渴望被愛,希望在生命的旅程出現一個可以相互倚靠的伴侶。
姜玉璃不會再輕易地想結束自己的生命。既然人世裡的真情如此難求,那她亦不再希冀。
少一些希望,也許就能少一些傷害。
望住窗外的瞳眸裡一片沉寂。
病房門口忽然傳來一陣嘈雜,很快的,姜士恆夫婦出現在病房裡。
姜玉璃掉過頭,淡瞥了他們一眼,隨即又將視線落向窗外。
對他們夫婦她無話可說。
「你這是什麼意思?」李玉雲首先開口,語調裡是經過壓抑的憤怒。
儘管她與姜士恆對姜玉璃的行徑充滿強烈的不滿與憤怒,但病房外有守候多時的傳媒記者,他們不得不控制自己的怒氣。
「知道嗎?因為你一時的愚蠢行為,讓姜家丟了多少面子,你是白癡呀!懂不懂得為家人著想?」姜士恆亦開口斥責。
自這個小白癡鬧自殺的這三天以來,他們夫婦除了要面對媒體的壓力之外,更對姜玉璃財產轉贈一事感到震怒與不諒解。
聞言,姜玉璃回頭望住兩人。
「你們……真的把我當家人嗎?」姜玉璃緩緩的問出口,語調平淡得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對這一切,她早看淡了。曾經期望的親情,如今似乎已經變得不再具有任何意義。
「你……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姜士恆擰起眉,臉上的神情有些微不自然的心虛。
姜玉璃沉默了會兒。「你們不懂我不怪你們,因為你們未曾嘗過被人遺忘的滋味。」
而她懂!因為那是她多年來心中的痛。
原以為可以在療養院逃避一輩子,但如今她知道那樣的痛永遠也無法抹去。
「小時候,住在公寓的那段日子,我天天期待爸媽來看我。」她頓了下,眸中有一閃而逝的哀傷。「爸媽發生意外後,我曾將希望放在你們身上,然而,你們又將我送到療養院。我真的算是你們的家人嗎?」
空氣在剎那間變得凝重。
「因為我們送走你,所以你一直懷恨在心,對嗎?」李玉雲開口。
曾經有一段時間,他們夫婦確實苛待過姜玉璃。那是因為姜玉璃繼承的家財多得令人眼紅,他們夫婦才會刻意折磨她。
「不,我一點也不恨你們。」姜玉璃回答,「知道嗎?曾經我有多麼渴望你們可以愛我。」
「哼!滿口謊言!」李玉雲冷笑道:「如果你真的當我們是家人,就不會把所有財產送給一個根本不愛你的外人。」
「阿非不是外人!」姜玉璃回道。
「那種男人總有一天會拋棄你,等著看吧!」李玉雲冷嘲。
「是因為我把財產全給了他嗎?」姜玉璃淡問。
「哼!那還用說!」姜士恆夫婦同聲斥道。
姜玉璃半垂下頭。「我只想知道當自己一無所有的時候,什麼人還會愛我?是你嗎?嬸嬸,你做得到嗎?」她抬起頭。
李玉雲沒有回答,甚至別過臉。
「你呢?叔叔,對你來說,親人和金錢哪一個重要?」她的瞳眸底是洞悉一切的絕望。
望著姜玉璃蒼白的小臉,姜士恆再次想起她小時候……
「你太傻了,沒有人會花這麼多錢來求證這個答案。」事實一向是殘酷的。
「但是我確實做了,不是嗎?難道你連回答的勇氣都沒有?」
「我沒有必要回答這個蠢問題。」姜士恆低咒一句。
緊接著,姜士恆夫婦兩人毫不留戀地走出病房。
「就這樣?」李玉雲問。
「什麼意思?」
言「我可以再找人解決這兩個麻煩。」
情「夠了!一切到此為止。」姜士恆咬牙低斥道。
小「你……」
說「閉嘴,記者來了。」
獨 夫婦倆照例露出一貫的笑。
家 姜士恆知道這是他這輩子唯一可以為姜玉璃做的事。
不管是不是突然良心發現,總之,他在金錢與親人以及前途之間抓出了個新的平衡點,他不再欠她什麼。
正當姜士恆夫婦忙於應付媒體的同時,一道身影悄悄進入姜玉璃病房裡。
姜玉璃回頭,怔了怔,心底微微地揪了下。
得不到回應的愛是如此啃噬人心,她終於知道。
黑瞳在一瞬間飛掠過千百種情緒。
「還痛嗎?」他筆直地來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手腕的繃帶上。
每每憶及血泊中的姜玉璃,他的心總是既驚恐又泛著難以言喻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