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首次出現在趙家,既凶狠又傲慢的霍鷹豪;逼迫她服侍沐浴,及強佔了她身子的霍鷹豪;還有送她玉釵子,及躺在病榻上的霍鷹豪……
每一個畫面就像時光倒流,幕幕清晰,且令人難忘。
她怔愣住,握著玉釵子呆立在原地。天啊!她到底做了什麼?
耳邊忽然傳來巧巧的驚呼聲——
「快來人啊,出人命了!」
那驚叫聲令她不自覺地顫抖著身子,回首再次望著他痛苦的面孔,害怕與無助使得她什麼也顧不了便奪門而去……
第八章
初秋的長安城,依舊是熙來攘往。
離開了大半年,趙落月最終還是回到這塊屬於自己的地方。
入了城,一身藏青色粗布衣的趙落月,步伐遲緩地走回自己生長的地方,當場卻發現一切都變了。
那破敗的大門,殘破的屋宇,放眼望去雜草叢生,荒涼至極。她無法相信,這就是昔日豪奢華麗的趙府?
一把無情火燒了她的家,也燒了她的尊嚴,如今重回舊地,一切人事全非,教她情何以堪!
在破損荒廢的宅院中繞了一回,心情不由的更加低落了。
奶娘,落月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在哪裡啊?面對舉目無親的無助感,她不禁感到悲哀。
從新踏上大街,猶豫的步子令她躊躇不前。她該往哪兒去好呢?
半晌,她忽然想起,大伯父也住在城裡,雖然他經營的生意不像爹爹那麼龐大,但也算是大富人家,或許她可以先住到那兒去。
拎著包袱,她疾步往城南走去,不久,一座豪華氣派的宅第便出現在她眼前。
她小心敲了門,朝來開門的管家說明了身份後,便在對方的帶領下進了大廳。
稍後,一名老者走了出來。
「大伯父……」趙落月見狀,連忙走上前去,有禮道。
「落月!」羅以貫驚訝地睨了她一眼後,隨即諷道:「哎呀!真是稀客啊,今天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從前大伯父三請四請都請不動你,沒想到今日你倒不請自來了。」
「我……」趙落月間言不覺一陣羞愧,今日若不是真的走投無路,她也不願到這兒來啊!事到如今,她只好忍著點。「我想來投靠大伯父。」
「哦?」羅以貫坐上大椅,不太熱絡地道:「你不是給押到那個什麼土匪窩去了,怎麼?逃出來了。」
「我……」她殺人之事,絕對不能跟大伯父講。「我找機會逃出來了。」
「你們那一家子全一個樣,無路可走就往我這兒鑽,你以為我這兒是救濟院啊!」搞什麼,弄得他一身穢氣的!
「你是說大娘二娘都住在這兒?」聞言,趙落月不禁露出了笑容。
「你們家失火那一晚,她們全來了,不過被我給趕走了!」
「為什麼?」趙落月一驚,鎖著眉問:「大伯父為何不留下她們?」
「我為何要留她們?你別忘了,當初我在你家是怎麼遭那兩個女人污辱的?這叫老天有眼,懲罰當初她們對我的不敬!」
見大伯父氣得七竅生煙,她也明白,當初為了爹的遺產,大娘、二娘和大伯父鬧得非常不愉快,難怪此刻大伯父會不給她好臉色。
「那您知道大娘和二娘她們的下落麼?」
「誰知道!」羅以貫不悅地回了一句。
趙落月喪氣地低下了頭。「這樣啊……」
忽地,羅以貫瞇著眼,將她從頭至尾看了一遍。
「你當真要來投靠大伯父?」
「落月只打擾一段時間,待有能力之時一定會離開,請大伯父放心。」大伯父吝嗇的性子,她不是不清楚,就看他肯不肯收留她了。
「在土匪窩待了大半年,我看你這身子應該也清白不到哪兒去吧?」羅以貫看著她嫌惡地說。
「大伯父!您這話是什麼意思?」趙落月銷眉,忍著怒氣問道。
「我承認,當初我是曾說過讓小兒賢文娶你過門,但是你要明白,我羅以貫雖不是什麼達官貴人,但也是長安城裡小有名氣的商人,我不希望因為你而壞了我羅家的名聲,更不會讓賢文娶你過門的,你明白麼?」
她霎時明白過來。原來大伯父不願收留她的原因,是因為她會壞了他們羅家的名聲。天啊!難道這世間真的一點溫情都沒有!
她跟縫了數步,繼而低聲苦笑。
「原來你是看輕我的身份。」
「我……我是不希望影響到賢文的未來。」見她笑得淒楚,羅以貫的心裡反而有些不安。
「我明白了。」她反身就要走。
「等等!」羅以貫走向他,拉住她的手,從袖袋中取出一些碎銀放入她手中。「這些你拿去用吧!以後別向旁人提及你和咱們羅家的關係,明白麼?」
看著手中的銀子,她的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
當是施捨麼?她趙落月三個字就值這些麼?
立時,她不肩地將手中的碎銀子拋出,朝羅以貫冷道:
「我不希罕你的施捨,也請放心,從今日起,我趙落月不管是生是死,和你們羅家絕無瓜葛!」
語畢,她頭也不回地朝大門大步離去,不料卻撞上一名剛進門的男子。
「唉?這不是落月妹子麼?」
她抬頭一瞧,原來是賢文表哥!他仍舊是一派溫文儒雅的書生樣。
「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我……」她回首看了羅以貫一眼。方纔的承諾她沒忘,她和羅家已經切斷關係了,又怎能和賢文表哥牽扯不清呢?
「你認錯人了!」
趙落月匆匆走上大街,不理會身後一路追來的羅賢文,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後,她才放慢腳步。
對不起,賢文表哥!她一向敬重他的為人,對於他的才學也頗為傾慕,然而人事已非,一切都變了。
她神情落寞地看著市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腳步也變得蹣跚。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去的地方,但她呢?
她該何去何從?
走到山窮水盡、舉目無親的地步,她還能往哪裡去?
她殺了人,驚慌之中連夜逃下山,身上值錢的東西都在路途中花完了,只剩下那隻玉釵子——那只沾了血的玉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