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早就知道,我不是他的兒子嗎?」
「不,他不知道。」
他又哼笑一聲。「也對,如果他知道,也許早就離婚了吧!」
「耀凌……」她有些擔心地看著他,希望他不要亂想。
「別叫我,我甚至不知道這是不是我的本名。」他的眼神很陰鬱。
「你別怪段叔叔,段叔叔其實是想保護你的,但是後來他發現,只要他接近你,段夫人私底下就會張牙舞爪,打你更凶,這可能是……在她進精神療養院的期間,他把你托給媽媽照顧所導致的結果,所以他只好要杜管家多留意你,為了你的安全,他只能選擇離你越遠越好。」
對,他記得從唐阿姨家回到家裡後,有段時間,父親的確常常在家,常常問起他的功課,他受寵若驚,母親也看似溫柔多了,他以為好日子終於來臨,但是當父親出差到外地時,他卻被打得比以往更慘。
當時他才知道,母親比之前更狠了,她知道粉飾太平,再暗中修理。
果然,父親的「興致」並沒有維持很久,他很快的又不再搭理他,後來他念完大學,他幾乎是用扔的把整個「勝太電子」扔給他,然後離家到鄉間別墅獨居。
至此,他終於明白所有事情的梗概了,而他的人生拼圖也完整了。
只不過……這幅拼圖,從頭到尾都是某人的小玩意,恣意攪亂,隨意玩弄。
「耀凌……」她擔心地看著他,讀不懂他的心。
「我說過,不要用那個名字叫我。」他的聲音平板,毫無起伏。
她的擔心又更加深一層,她靠過去想握住他的手,卻被他技巧地躲開。
「你還有我。」
他聽了,很淡很淡的一笑,好像連靈魂都碎開了。
她故意輕鬆地開玩笑。「我記得你承諾過我,今晚會是火熱的一夜。」
他靜靜地看著唐貴霓,指著窗外漸亮的曙光。
「『那一夜』已經結束了,今天又是全新的一天。」
「那……」她已經無力負擔他的情緒,她是強撐著自己的悲傷,解釋所有的事給他聽。「我們今天先休息,什麼都不要想,等明天再說好嗎?」
他沒有回答。
她起身,腳步蹣跚地走向自己的房間。
她全身無力,回到房裡後,沖了個熱水澡,腦海裡滿滿的、滿滿的,都是母親的骨灰灑落一地的樣子。
她忍不住哭了起來。
如果當初她聽媽媽的話,把她的骨灰灑在海上,媽媽今天也不至於被羞辱至此。
都是她的不對!都是她的不對!
媽媽想要隨風而逝,她卻執意留住她的腳步,如果她的依賴心不要那麼重,如果她能夠堅強一點,讓媽媽自由,怎麼可能會發生今天這種事?
她好自責,哭著穿上浴袍,濕發也沒擦乾,就倒在床上,流不止的淚水使眼皮變得沉重。她睡得很不安穩,她自責、歉疚,痛苦的記憶一擁而上,但最難受的是,她倍覺段耀凌不在身邊的痛苦,感受不到他的擁抱、他的體溫的痛苦。
之前一個月,因為氣他,怨他,所以寂寞變得稍微可以忍耐,但如今她加倍需要他的存在時,他卻不願意跟過來。
她翻來覆去,作著一個又一個可怕的夢,昏睡著,怎麼也醒不過來。
直到她真正清醒,才發現,天又黑了,到底過了多久的時間,她也弄不清楚。
她的眼皮又浮腫又刺痛,她呻吟著下床,撲撲顛顛地進浴室盥洗,然後來到大廳,看到他彷彿剛下班,叫了外送美食。
桌上又有玫瑰又有紅酒,還有銀燭台,把整張餐桌點綴得非常浪漫。
「你醒了。」他微微一笑。
「耀凌?」她敲了敲疼痛不已的後腦勺。
他的微笑,眼前的一切,讓她懷疑,之前是否真的發生過讓她難以承受的事。
「你的眼睛怎麼腫成這樣?會不會痛?」
他定過來,神情溫柔而且……奇怪。他不抗議她又叫了這個名字嗎?
「我拿冰塊讓你敷。」
她呆呆地站著,一切好像很美好,卻又是那麼不對勁。她傻傻地看著他裝好冰袋,牽著她的手在沙發上坐下來,讓她頭枕在他的腿上,小心地幫她冰敷。
他的手指很溫柔地順過她凌亂的髮絲,讓她更不安。
「耀凌……」
「噓,不要說話,休息一下。」
她的眼睛被冰袋遮住,她無法透視他的靈魂,在黑暗中摸索,她猜不出他在想什麼,所以越來越惴惴難安。
到底在她昏睡的時候發生過什麼事,為什麼他的態度丕變,跟昨天判若兩人?他不是在生氣、在悲憤、在怨恨嗎?為什麼像戴了面具一樣,把一切真實的情緒都遮掩起來?
「好了,我想你的眼睛應該舒服多了。」他移開冰袋。
她迫不及待地睜開眼睛。他還是在微笑,笑容讓那剛硬的五官都變得柔和。
她隱隱知道有些不對勁。「怎麼了嗎?」
「沒有。」他細心檢視她的眼睛。「你看起來好多了。」
「耀凌……」她透出一臉疑惑。
「來吃飯。」
他的表情太溫柔,溫柔到讓她不忍一直追問下去。
她知道事情很怪,很不對勁,但她還是在他為她拉開椅子時,溫順的坐下。
他點亮兩根長長的蠟燭,焰影搖曳,回到自己的位置,舉起酒杯。
「乾杯,慶祝我們仇恨一筆勾消……不,應該說我們本來就無冤無仇。」
她愣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本來就無冤無仇」這句話,聽起來反而讓她聯想到「從此就無瓜無葛」。
「這件事值得我們好好慶祝。乾杯!」
她被動地舉起杯子,跟他乾杯,聽他侃侃而談工作趣事,食不知味地吃著頂級牛排,山頭忐忑不安,臉上卻只能笑著回應。
飯後,他放了音樂,帶她舞了一曲又一曲,最後滑著舞步,回到他房間,熱情地與她做愛,在床上、在床下、在浴室、在落地窗前,站著、躺著、側著、跪著、伏著,他硬挺著在她體內衝刺,幾乎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