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不定時跟我聯絡,但次數很少,也絕對不透露他的落腳處。」
「是嗎?」她擠出一個難看的微笑。「獅子的作風。」
「什麼意思?」穆清風不解地揚起眉。
「受了傷,只想躲起來獨自舔舐。」她幽幽地說,彷彿風再強一點,她就會被吹散。
「貴霓……你還好嗎?」他很憂心,她平靜到幾乎死寂的模樣是他不樂見的。
「我很好,我只是……只是現在無法轉動腦子。」她還是笑,乾澀的笑。「讓我休息一晚,我一定可以想出解決的方法。」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至少讓我派車送你回去。」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她看起來隨時會昏厥。
「好……」她也覺得自己無力招車回家。
回到家後,她還是沒有辦法思考,卻也沒有辦法躺下來休息。
她看著這層高級公寓,看著每個角落,過往的一切就像幻影一樣……她在他的房外,聽到他的低咆,急得直敲門;她因為水管熱脹冷縮的聲音,嚇得竄進他的房間,將他撲倒在地:他們的口角、他們針鋒相對、他們融化在彼此懷裡……
她回到更衣室,玩著遙控器,看那一排排價值不菲的新鞋展示出來,又收了回去。房間裡毛茸茸的兔子拖鞋,客廳裡溫暖色調的馬毛地氈,這些保暖、實用又美麗的設計,都出自他的手筆,她流連忘返。
她吃不下東西,也睡不著,不覺得累,情緒也好像沉入海底,不再有起伏。
原來,她可以這麼容易就離開他,眼淚也擠不出一滴。
是不是因為這個公寓,就像一雙很大很大、充滿愛情的手掌,將她輕托著,將她環繞著,所以她感覺不到他離去的憂傷呢?
她想不出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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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裡,公寓裡來過不少訪客,穆清風來過,馬兆衛來過,繪藍來過。
但她最思念的人,依舊讓她望眼欲穿。
段叔叔與杜管家,讓三個傭人搬著成箱的錄影帶,也來了。
「貴霓,朱敏華已經再度住進精神療養院,不會來打擾你了。」
「哦。」心冷了,她現在已經可以心不在焉地泡茶,款待來訪的客人。
這些客人,都只想勸她一件事,但她不想去做。
「你媽媽的骨灰罈,我也重新安好了,相信以後不會再有類似情況發生。」
「嗯。」她斟茶給兩位老人家。
「貴霓,你去把耀凌找回來,好不好?」迂迴繞了兩圈,段重皓終於說出此行的重點。
這也是其他人來找她的重點。
他接著說了很多話,她大部分都有聽進去,只是沒有辦法回應。
「我要我的兒子,不管他從哪裡來,他都是我的兒子。」他歎了口氣,「我是個失敗的父親,在他小的時候,我沒有保護過他,我覺得對他好,就是對雙宜的背叛,但我錯了,這兩者是不牴觸的,我卻直到現在才想明白。」
她坐在一旁,溫溫地開口。
「段叔叔,你有沒有想過,也許經歷過這一切,他想重新開始,不想再回到我們身邊。」她溫柔地說,心已經慢慢死去,連聲音也不再有元氣,當然更不會有火氣。
「我並不是說他懦弱或膽怯,只是這些事,還有太多太多的過去,也許他想要的不是『逃避』,而是『擺脫』。』
「逃避」是有期限的,就算逃避到生命的盡頭,那還是個期限,但「擺脫」就不同了,那是徹徹底底劃清界限,再無瓜葛。
「貴霓,我不管他是想『逃避』,還是『擺脫』,總之,就算是段叔叔求你,去找他好嗎?」老人家紅了鼻尖。
「是的,我也求你,只要是唐小姐出馬,少爺絕對不會拒絕的。」杜管家也紅了眼眶。
「您們兩位不要這樣,我根本不可能……」她肩上的重擔因為這一聲聲的請托,而變得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這些錄影帶是你剛出國時,我請人到紐約去拍,偷偷塞給少爺的,少爺總是看不倦,他心裡邊有你,只要你開口,只要你肯走這一趟,少爺不會不回頭的。」
杜管家顫巍巍地說道,金邊眼鏡下老淚縱橫。
是嗎?只是為了她,他就願意回來嗎?
她打從心底懷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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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小姐,有一位博立國際法律事務所的穆先生與他的朋友來拜訪。」
「請他們上來。」
穆清風帶著個小女人前來。
她認得這個嬌艷小女人。她就是曾經讓她吃過一點點飛醋,與段耀凌聯袂出席五星級飯店貴賓晚宴的小女人,也就是穆清風的心上人。
「唐小姐好。」她微微一笑。
穆清風那傢伙千叮嚀、萬交代,絕對不能提「××夫人」,以免她情緒失控。
「貴霓。」自從段懼凌失蹤後,他便直呼她的名字,感覺親近些。「這是寧小雅,耀凌的秘書之一,她知道他的下落。」
經過這些天反覆的思索、深慮、甚至「想太多」,唐貴霓聽到這個消息時反而有些漠然。
兩人皆是一怔。
「我先去泡咖啡給你們喝。」她站起來,步履有些不穩,神色有些頹靡。
寧小雅愉快地坐著等。哇,這就是「總裁」的市區公寓嗎?方便上下班的住處?簡直豪華得令她咋舌。「總裁」的生活如此奢華,令她好生羨慕呀!
她非逮一個「總裁枉」來嫁嫁看不可!
因不放心而跟在唐貴霓身後的穆清風,轉頭看到寧小雅嘴巴開開、眼睛到處轉的模樣,差點氣炸!
他立刻大步踏過去,抓起寧小雅的衣領,幾乎是用丟的把她丟進廚房。
微笑。「小雅可以邊喝咖啡邊說給你聽。」
唐貴霓不置可否。
「總裁在……」小雅恨恨地瞪他一眼,餘下的聲音卻被咖啡磨碎機吃掉。
「不好意思,你剛剛說了些什麼?」磨成碎粒狀的咖啡豆香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