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她想,什麼話?她就這麼簡簡單單的教一個十八歲的女孩,三言兩語就嚇唬住的落荒而逃嗎?
他把你們一個一個的找來……佳舲曾說。
澤光一共找了多少保母來過?佳舲又聯合其他孩子用同樣招式趕走了幾個?
綃瑤提起腳步。哦,不行,那個女孩休想對她用計謀。這點小伎倆就想教她打退堂鼓?
何況她只答應一天,連一天都待不下去,豈不是太丟人了!
她到水池邊和他們會合時,他們已經開開心心玩過遊戲,坐在石椅上休息了。
澤光馬上朝她迎過來。「我還以為你迷路了。佳舲說你去找洗手間,山徑上哪來的洗手間啊?你還好嗎?」
她彎著身子,兩手按在膝蓋上喘氣。由眼角,她瞥見抱著雨農的佳舲冷眼盯著她,可以想像,那女孩必定豎著耳朵聽她會怎麼說。
「我沒事。」她慢慢站直。「平常缺乏運動,走幾步山路就喘得像老牛似的。你若早說要到山上來,我絕對不來的。老天,我又累又餓又渴。」
澤光笑。「休息一下,我們就下去吃午餐。韓一,把水壺拿來給白小姐。華安,梨子呢?」
「慢著,慢著,我自己來,免得他們『不小心』打翻水壺,或者拿我當搾汁機壓碎梨子。」
韓一卻已送來水壺,用雙手捧給她,且咯咯地笑。華安將梨子扔球般扔給她,她趕緊接住。
「呀,接住!」她說。
「好球!」松子喊。
越新撿來一根木棍,拿出他連睡覺都不離身的球,要澤光陪他打球。澤光對綃瑤做個疲倦但無可奈何的表情,然後拍著手。
「來,來,球隊集合。」他高聲呼喝。
松子興匆匆跑到他面前排在越新旁邊,韓一,無可無不可地慢吞吞走過去。華安仍一個人遠遠坐在另一邊,他腳邊是裝飲料、清水和水果的袋子。他眼睛隨時注意每個人的行動,表情卻似對四周的一切皆漠不關心。
綃瑤有意去坐在佳舲旁邊。女孩不大樂意的皺眉,不過反對的話沒說出口。
「我很好奇,」綃瑤低聲對她說。「你不怕我告訴澤光,然後他一氣便來責備你出言不遜嗎?」
佳舲目光跟著陪孩子們玩球的澤光,眼也不眨。「你儘管試,看他是來責怪我,還是趕你走路。」
她篤定的自信態度和語氣,證明了綃瑤的猜測沒錯。她的確已經如法炮製不止一回,且都贏了。
「我不會去對澤光說什麼的。」綃瑤說。
「算你有一點小聰明和自知之明。」
「但不是因為我認為他不會相信我。正好相反,我不希望他去責怪你。不要激我,」女孩開口駁她之前,綃瑤不慌不忙地接下去。「你試過了,你那套激將法在我身上無效。我只是要你知道,佳舲,我答應澤光幫他一天,因此我在這。沒有誰企圖拆散你們這個在災難中結合起來的家,至少我絕無這種念頭。」
佳舲沉默許久,她換一下抱熟睡的寶寶的姿勢。綃瑤沒浪費唇舌提議幫忙,她一定會拒絕的。
「你就只待一天,只有一天?不論你和我們相處得如何?」佳舲要聽到保證。
「你放心,我自己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何況我的嗅覺很靈敏,我嗅得到我在這並不受歡迎。」
佳舲抿唇不語。
「有件事你須要瞭解,佳舲。澤光目前處境艱難,他光是安置你們,為你們安頓個長久的家,就要費上好一番工夫;必要的時候,有人幫助他,他的負擔會減輕些。如果一有人對他伸出援手,你就把人打走或嚇走,他一個人會累壞的。」
「他不是一個人。他有我,我會幫他。」
澤光走了過來,她們同時露出若無其事的微笑。
「呼,」他彈去額角的汗珠,並接過佳舲立刻體貼地遞給他的面紙。「謝謝。」他柔和的笑容卻是向著綃瑤的。「今天若沒有你在,我一個人真不知如何是好。」
「我什麼也沒做,除了在一旁涼快。」綃瑤說。「倒是你,讓我大開了眼界。沒有親眼目睹,我絕對想像不出你和一群小孩玩在一起的情景。」
佳舲忽然一語不發把雨農往澤光懷裡一塞,走向華安,蹲在他前面,低聲地對他說話。
寶寶給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醒了,在澤光身上發出要哭的聲音。他從容地把寶寶舉起來,讓他趴在他肩上,他一手托住寶寶背部,一隻大手溫柔、穩定地拍著他的背。
「這些孩子,我最擔心的就是華安。」他歎著氣說。「他平常就因為口吃而很少說話,現在更是難得開口了。」
她驚訝又佩服地發現寶寶伏在他肩上又睡著了。
「而當他願意開口,他只對你和佳舲說話。」
他的目光訝異地折向她。「你怎麼知道?」
「很簡單。他信任你,在他看父母去世後,你是繼續給予他們夏澤宇所提供的生活保障的人。佳舲是孩子們當中最年長的,在華安眼中,她也是成人,又是姊姊,所以她也可信任。」
澤光點點頭。「我沒法在他們身邊時,確實幸虧有佳舲帶著他們。」
「你要慶幸的,我想是其他孩子年紀都小,一旦他們之間有特別敏銳的,敏感到佳舲和他們同樣的極度沒有安全感,起了恐慌,你才是要手忙腳亂了。」
他望了她半晌,深思的眼光移向佳舲。「我倒沒想到這一點。」他再轉回來注視她。
「她對你說了什麼女性之間的知心話嗎?」
我?綃瑤好笑地想,佳舲若真的需要個說知心話的對象,恐怕她連最後一名都排不上。
「她跟我說了些孩子們曲折的故事,就是不說她自己。」
佳舲朝他們走回來了,這時雨農也又醒了。
「他肚子餓了。」佳舲說。
澤光看看表。「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下山吧,下午還要去鐵路博物館呢。」
「我來抱他吧。」綃瑤又提議。
出乎她意料,這次佳舲沒反對,反而很快地幫忙拿背帶,熟練的把雨農像坐在母袋鼠胸袋裡的小袋鼠般繫在綃瑤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