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能引起他的注意,一開始他也不喜歡她的貼近,比常人低的體溫令他聯想到他向來畏懼的冷血動物,尤其她纏蜷的姿態更像一條蛇,讓他避之惟恐不及的亟欲擺脫。
人是一種慣性生物吧!在拿她沒轍的情況下,他漸漸習慣她攀附的怪異動作,沒輪到他上場的時候會主動找尋她,擔心她不夠暖和的努力加衣,好讓她睡得更舒適。
他很被動,生活懶散,只要能維持正常生計他不汲汲於名利,外界的風風雨雨影響不到他,演戲不過是一種謀生的工具罷了。
從未想過會有人不是因他的附加價值所帶來的便利而接近他,單純的,只為取暖而已,無所求的以睡為本份,永遠不滿足似的瞇著眼睨人,誰吵了她安眠便是她的敵人。
很簡單的慾望,沒有強加的壓力,跟她在一起感覺很輕鬆,很想當她的搖籃哄她入睡,看她似醒非醒的無賴嬌態。
他身邊的人總是要求太多,付出太少,一味的索取他幾近乾枯的情感,不給他喘息的空間只知剝奪,希望他給予他已經失去的東西,威脅、勒索、恫嚇無所不用其極,他真的厭煩了。
惟獨她以嬌懶的姿態纏住他,既不要名也不要利,時睡時醒的埋怨天氣太冷,雪下得太厚,「木炭」的聲音太聒噪,他拍戲的時間過長,害她的「冬眠期」波折連連。
或許就是她不做作的坦率吸引了他,她想要什麼直截了當的開口不拖泥帶水,自信滿滿的以女王之姿睥睨她的臣子。
「我找你出來的主要原因就是她,以你現在的聲望實在不適合和那種女人來往,她會讓你的形象受損。」而且充滿不可預期的變數。
表情略微不悅的萊爾冷淡的瞄了她一眼。「你認為她是什麼樣的女人呢?」
以她的角度來看,天下沒有一個女人適合他,除了聖母瑪利亞。
「不要以為我在危言聳聽,像她那樣愛勾三塔四、行為不檢點的隨便對男人拋媚眼的女人,心機之深沉可不是你應付得了,及早送走她以免她算計到你頭上,這女人不簡單,她最擅長的本事是勾引男人。」
這些話若讓雪子聽見,相信她會連連稱道,媚態橫生的勾引幾個男人過來,當場驗證她噬魂的魅力。
「我同意。」
沒有贅言,他的回答令波莉為之傻眼,難得出現怔忡神色。
「你不反對我的說詞?」愕然結舌,滿腦子諫言忽成空白畫面,一時之間局勢逆轉的失去主控權。
「我明白你所做所言皆為了我的前途著想,這些年來承蒙你的照顧感激不盡,你的苦心和引導我一直感念在心。」他誠懇的說,言詞感性的勾出女性的淚光。
她的眼眶為之一紅,動容的忘了要說什麼。「自家人何必客氣,你也讓我的人生充實不少。」
他讓她瞭解一件事——人不可貌相,當機運來臨時,小權狐也會變大獅子,當初她沒有為他取錯藝名,萊爾就是萬獸之王。
自家人?他眼底閃過一抹淺淡的嘲諷。「大姐的為人處事嚴謹而認真,值得我多方學習。」
「你……」社會經驗豐富的波莉居然因為他的讚美而紅了雙頰,一副嬌羞的模樣。「幹嗎叫我大姐,我們也沒差幾歲。」
「這是對你專業的一種尊敬,你在這一行算是我的前輩,理當給予尊敬的稱謂。」他說得客套,無形中拉開兩人的距離。
尊敬她不代表他是溫馴的綿羊任人宰割,有些事他還是習慣自己做主不假他人之手。
例如——感情。
「看著你由羞澀的小男孩長成如今的屏幕英雄。我的心裡還真是感觸良多,一轉眼間你都能獨當一面了,不需要我跟前跟後的操心。」想來有些落寞,
他們都不再是孩子了。
尤其是他們都有個不快樂的童年,不管是正室的兒子或情婦的女兒,血脈相連的事實並未讓人好過些,體內的血液都帶著不屬於他們的原罪。
「人是會成長的,不可能永遠停留在做夢的年齡,我能有所學習全是你的功勞。」臉上飄忽一笑,誰也看不見他深沉的心藏著一頭巨獸。
「你越來越會說話了,吃多了紐西蘭的甜奶酪不成?!」他的話說得真叫人開心,不枉費她的一片用心。
被哄得飄飄然的波莉輕忽了他語氣中的誚意,笑靨初綻的像個為愛癡迷的小女人,完全沒發覺他話中有話的挑明她是逼使他成長的罪人。
「我的口舌遲鈍,不若你的伶俐,往後還有賴你的教導。」他的笑傳不到眼底,謙遜的表面下是漠離。
萊爾維持著表面的融洽,盡和她扯東扯西地兜不到主題,任由時間在一堆言不及義的廢言中流逝,波莉似提早收到聖誕禮物般興奮莫名,滔滔不絕的掉入他的陷阱裡猶不自知,還以為他突然開竅想和她談談心。
不管多精明幹練,一旦進入自我編織的旖旎夢境,精銳的才智也會退化到令人諷笑的程度,毫無自知之明的自我沉醉。
一直到他推開椅子準備離去之際,她才驀然清醒的望著他一口也沒占唇的咖啡,臉色微怔的有種想笑的衝動,在她以為仍掌握著他的時候,他卻以自己的方式飛出她的手掌心。
「是我太自信了嗎?」她自問。
頎長的身影背對著她離去,她竟開不了口叫他回頭,好像一頭成年雄獅巡視他的領土,卑微的她只能俯首低視他走過的土地。
他已令她陌生。
第五章
「小歡歡,有個叫約瑟芬的女人打電話找你,請你『務必』要回她電話,她等你喔!」
最後一句話雪子用甜得膩死人的口氣說出,定力差的男人可能全身骨頭酥軟的化成她腳底的一灘水。
「約瑟芬?」她找他做什麼?
「約瑟芬是誰,你的初戀情人?」說話的態度可不怎麼和善,還把她當成總機小姐。
「不是。她是我的繼母。」沒有隱瞞,他總覺得在她面前最好說實話,好像什麼事都瞞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