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不是拿了手錶要當釣餌嗎?」
「不,那充其量只能幫程世慶打開那道門,促使他與姓張的接觸罷了。至於後面的……我不會告訴妳的,妳也不需要知道。」
碰了一鼻子灰,曉瑜皺皺眉。「好吧,簡單說就是現在程世慶的舉動,都在你們的計劃裡,對不對?」
「妳說問一個問題的,可是我已經回答超過一個了。恕我無可奉告。」秦日順苦口婆心地說:「妳出現在我車上才是不在我們的計劃中。凡事好奇不是不可以,但要適可而止、視情況而定。妳或許會因為過度好奇,而惹來殺身之禍的。」
他說的百分之百正確,而且一針見血,但……曉瑜深吸口氣,道:「你知道我第一次做像法醫的事,是在幾歲的時候嗎?」
不等他回答,曉瑜很快地說:「七歲,幫小黃──我們家所養的一條狗。那時牠年紀很大了,走得也不快,卻被撞死在路邊。我哭了三天,決心幫牠找出兇手,因此我測量留在牠身上的車胎痕跡寬度,尋找目擊證人,追蹤地面上的血跡,做盡了一切的努力。皇天不負苦心人,我運氣很好,那種寬度的腳踏車輪胎不多,所以最後我揪到了那名肇事的男孩。」
即使事隔多年,曉瑜也不曾忘記當年那種傷心欲絕的感受。
「我叫他到小黃的土堆前懺悔道歉,可是你知道他怎麼回答我的嗎?『那不過是條狗,誰教牠動作慢吞吞的,看見我騎過來了也不閃,被撞死活該!』諸如此類的、全部都是推托責任的話!」
曉瑜搖著頭。「我第一次那麼樣的生氣,和人大打出手,還發誓我絕不原諒他。那時候年紀小,想不清楚我到底是在氣哪一點。長大後才明白,我不能原諒的,不是他『不小心』害死了小黃這件事,而是他不明白自己奪走的不只是一條生命而已。那是一段珍貴回憶的累積,一顆悲痛的心,造就了一個永遠無法釋懷的遺憾。」
停頓,曉瑜望著後視鏡中的秦日順說:「生命是公平的,你、程世慶或是我,我們的生命都同等重要。每回你們說為我好、要保護我,所以不要我冒這個險……我就是無法明白,難道你們冒險就無所謂嗎?我要像株溫室裡的花朵,明知你們正在溫室外頭受著槍林彈雨的危險,我卻獨自在室內躲得好好的袖手旁觀嗎?」
「那是因為……」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剛剛的話你不明白嗎?即使是一條狗兒,都有人會為牠傷心。我是女人,你們是男人,可是哪一邊死了就都一樣。認識我的人會為我傷心,難道認識你們的人不會嗎?無關性別、無關物種,這是自然界裡殘酷的、也是最公平的一件事。」
秦日順不再說話,曉瑜一抿唇道:「我也不是有多勇敢,我也怕死、也不想冒什麼危險,可是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就無法再裝作不知道。尤其我們若是朋友,我就更不能安穩地在家中睡覺,什麼都不做地等事情告一段落。我想和你們在一起,不是因為好奇迫使我,而是因為我『在乎』你們,我會擔心你們兩個呀!」
終於能把自己這些日子以來,心裡醞釀的糾葛情緒發洩出來,曉瑜以指尖揩去眼角的濕潤,帶點鼻音地說:「好啦,我說完了。你可以專心地開你的車,我不會再吵你了。」
「我們到了。」
「什麼?」
秦日順聳聳肩。「在妳講話的時候,前面的車已經開進對面大樓的地下室了。我們沒辦法跟進去,所以只好停在這兒嘍!」
曉瑜把整個身子伸到前座。「這邊是哪裡?為什麼這一帶都不點燈啊?」
「這附近都是些小型加工廠,到深夜進出的人少。前面那棟大樓就是他名下的產業之一,我並不訝異姓張的會把地盤設在這兒。我們當初沙盤推演時,預測過他不是會帶程世慶到這兒來,就是到另一處倉庫去,因為這兩個地點都是不易引人注目的場所。」
「接下來呢?我們要做什麼?」
說了聲「失禮」後,秦日順越過她,在機器前面摸索一陣子。「我要繼續監聽、等待,而妳──」
「嘿!不要叫我一個人下車,從這個黑漆漆的地方走到公車站,自個兒坐車回家喔!」她瞠目嚷道。
「……」他臉上掛著「妳當我是哪種壞人啊?」的表情,失笑地說:「想要的話,可以和我分享同一個監聽耳機。」
她呼地鬆了口氣。「所以你不會硬要我下車了?」
「妳搬出了一套堂而皇之的長篇大論,我想就算我綁妳下車,妳用爬的也會爬回來的,不是嗎?」將無線耳機的雙頭轉成反向,示意她靠近一點兒。
淘氣地一眨眼。「你挺上道的,秦警官。」
不再廢話,他熟練地開啟收訊頻道,邊聆聽、邊做微調。不久,聲音傳來──
『……拿著這種東西,妳是想威脅我嗎?要讓一個女人失蹤不是什麼困難的事!』粗裡粗氣的男音,透過耳機清晰地送達。
『不要誤會我,張老闆,我只是想和你談些合作計劃。』
『什麼合作?』
『你給我我想要的,我就給你你想要的。我們可以互取所需,滿足彼此。從以前我就很欣賞張老闆這種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男性,這才是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我是誠心想和你交個朋友,說不定你也會發現,和我做朋友還不賴呢!』
『……說來聽聽。』
『首先,我要你給我那個殺手的聯絡電話。就是幫你解決掉恬恬的那一個。』
『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
『張老闆,一開始你就這麼不合作,那要我怎麼把其他東西交給你呢?你曉不曉得,除了我手上這張CD,恬恬還有好多張放在保險櫃裡。鑰匙放哪兒,只有我知道,你不會希望它被寄到警察手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