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頭抬起來,地上沒有黃金可拾。」這畏縮的個性幾時能改?
她怯生生的抬頭一望,笑得羞澀,「外……外公,你找我有事?」
「嗯!傳家寶呢?」疏遠的聲音帶著嚴厲,他直接導入正題。
「我……我就快要回來了,再過幾天。」一個月日期屆滿。
「你的幾天還要多久,我能指望你長進嗎?」或許該換個人上門索討。
「外公,人家一定會拿回來啦!風他不會騙我的。」玫姊說要相信自己所愛的人,她的話絕對沒有錯。
「風?!」杜觀峰精目一爍,銳利如芒的瞇起一直線冷視著。
「他是好人待我極好,我保證不讓你失望。」她現在說起話的音量顯然比以往有力了許多。
他冷嗤一聲,「待你好就是好人嗎?你媽的借鏡還看不透。」
「風不一樣,他不像我爸爸……」一提起那末謀面的生父,明顯的失落便浮於她不掩飾的臉上。
「別在我面前提起那個沒有用的男人,敢做不敢當只想要錢。」他寧可賣女兒也不把錢倒進無底洞。
「是嗎?媽說他是好人。」不是她要質疑外公的話,她看得出母親很愛失了約的父親。
這些年來她們母女倆相依為命,母親傳述她和父親相愛時的模樣,就像個懷春少女,臉紅紅的陷入回憶的時空隧道,一點一滴描述千金小姐愛上窮學生的故事。
當年的民風保守,門當戶對是極為重要的觀念,尤其是大戶人家更是希望兒女都成龍鳳,沒人肯找個窮親戚讓人看笑話,所以他們愛得很辛苦,偷偷摸摸地背著家人約會。
後來外公得知這件事非常震怒,私下為母親談了一門婚事,打算將她嫁給地方上的名門世家。
可是個性軟弱的母親卻有著一顆傳統的心,一旦認定了父親就絕無二意,透過奶奶的幫助和父親聯絡上,兩人相約私奔去。
只不過天未亮就出門的母親左等右等,一直等到日洛西邊還不見父親的到來,憂心他的安危和整日未進米食,她竟暈倒在相約地點。
是愛女心切的外婆差人找到了母親並接回家,但是來家裡看病的老醫生宣佈一件更驚人的事實,母親懷孕了。
這件事可大可小,在外公的掩飾下和外婆的護航,母親解除了婚約並順利生下她,對外偽稱母親嫁到外地,其實是足不出戶地養育新生兒。
一晃眼二十年過去、外人一直不知道杜家還有個未出嫁的女兒。
她相信母親還在等著父親信守誓約而來,因此不管外公如何地促成她和他人的親事,她仍不改初衷,躲在房裡就是不肯出門。
年屆四十的母親依舊風姿綽約,細緻的肌膚宛如少女般柔嫩,感覺上像是她姊姊而不是母親。
「什麼好人,根本是偽君子,背地裡搶公司的生意……」驚覺失言,杜觀峰連忙打住話頭斂下雙眉。
她不笨,大概的聽出一絲端倪。「外公,琥珀觀音真能帶來好運和財富嗎?」
「你問這些幹什麼?我只要你把東西拿回來,盡快。」他多餘的添了一句,顯得急迫。
「外公,公司快撐不下去了嗎?」也許她可以和律師團商量,允許她動用名下資產。
「不許胡說,杜家的事業不會敗在我手中,沒人可以扳倒我。」老人家氣急敗壤地揮舞著枴杖。
差點被打到的杜小眉拍拍胸口直呼好險,不經意的小女兒嬌態顯得俏皮可愛,令人感覺到正常家庭的溫馨,一幕久遠的記憶回溯眼前。
杜觀峰的眼神柔了幾分!彷彿看到年輕時代的自己和家人的生活情景,小女兒的誕生曾帶給他多大的愉忱。
溫柔的妻子一路深情相伴打拚事業,愈來愈龐大的企業體系使他忽略了兒女的成長,汲汲於功利的他逐漸少了笑容,神色一天天的嚴厲。
為了維持不墜的事業,他遺忘了自己也曾熱愛過,由好友手中搶過心愛的女人,年輕的抱負和理想已然沉寂,妻子甚至等不到他履行同游世界的心願,早早辭世而游西天去了。
人老了才曉得有遺憾,很多事來不及也彌補不了,子子孫孫的到來催促他學會放手。
時日無多了,還求什麼求。
「秀媚……」他的妻呀!
「外公,你很想外婆是不是?」她也好想外婆,眼眶都多了淚光。
杜觀峰回神的正正色,不想在小輩面前失了威嚴。「去去去,小孩子懂什麼。」
「我當然懂了,外婆很疼我的,我常常想著想著就哭了。」杜小眉當真流下兩行淚。
「她是個難得的好女人……」咦?幹麼和小孩子說這些。「別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你要是有外婆一半的能幹就好了,我也用不著煩心。」
抹抹淚,她語氣堅定的道:「外公,你不要擔心,明天我就把琥珀觀音拿回來給你。」
「真的?!」他不相信的挑佻眉。
「嗯!」風要是不還就哭給他看,哭到他沒轍。
他面露深思地注視著這個一直遭忽視的外孫女。「別學你母親做出糊塗事,做不到就放棄,沒人會怪罪你。」
「不…不會的,我會讓外公以我為榮。」她信心滿滿地掄起右臂。
杜小眉的天真令人想笑。
「去睡吧!養足了精神去要債。」小孩子的大話。
唉!真的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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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兒,怎麼眼眶紅紅的,外公罵你了?」杜婉君為人母親的心情表露無遺。
不睡的美麗婦人等在門口,如玉的面容有著淡淡的憂愁,心疼女兒的勞累卻幫不上忙,只能在精神上支持她別無他法。
習慣了平靜無求的日子,她甘做杜家無聲的影子徘徊在時光走道上,不知外界的風風雨雨已掀起巨浪,猶自等待著情郎依約前來。
這一生惟一虧欠的是女兒,不僅不能給她一個完整的家讓她淪為私生子,還無法為她爭取一席平等的地位,想想都汗顏。
主動提出代杜家索回傳家寶,用意不過是希望父兄能注意到她的女兒已然長大,期盼能多點關心窩在角落的她,畢竟女孩大了終該有個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