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險不知如何應答,只得保持沉默。
「你以為呢?步險。」乃欣卻顯然不肯放過他。
「不,她選擇我,沒有錯。」否則便辜負她的執著了。
乃欣直視他堅定的眼神重複:「口說無憑,你得拿出實證來說服我們相信,相信玲瓏的眼光不差,選擇沒錯,相信你的確配得上她,值得她一意爭取,不肯放棄,並屢屢涉險,卷人風波之中。」
步險當然不會漏失她眼中的欣賞,將牙一咬,便想屈膝。
可是乃欣卻避開了,還出手拉住了他,這一拉,力氣雖不大,但顧及她的身份,步險當然也不敢與她對杭下去,便只好微屈雙腿,以眼神相詢。
「打直身子,」乃欣喝道,並在他照辦之後,鬆了一口氣說:「你遲早總要跪拜我,卻並非此時此刻。」
「上官夫人?」
「對了,在你仍只稱我為『上官夫人』的情況下,我如何接受你的跪拜大禮?」
步險聞言,初時一愣,接著便難掩激動的揖身道:「承蒙夫人錯愛,危某定當全力以赴。」
「好,」直到這時,他們才看到她眼中初次閃現淚光。「好,你未來的妻子與岳父,就全都托負給你了。」
「我……」 自道雙親遺棄後,便不曾再有家族聯繫觀念的步險,一時之間,百感交集,竟不知該做何反應。
但袁乃欣顯然早料到他會如此,一旁的方敏揣想,這必是因為之前玲瓏已跟她母親做過充分說明的關懷,否則乃欣不會一臉瞭然的握住步險的雙手道:「我們夫妻,一直想要個好女婿,而我相信,你與玲瓏絕對不會讓我們失望。」
「您……肯相信我?」
「不只是『肯』而已,孩子,」她用著從未有人對步險用過的稱呼說:「我相信你,從今天開始,我會一直守候在玲瓏小築,等你們回來團圓。」
「敏敏,你是不是累了?」
方敏搖頭漫應:「啊?呃,沒有哇,我不累,師兄,你怎會有此一問?」
「我看你滿面淚痕,還以為你是累壞了,又不敢對我說。」
方敏摸一摸臉,果然是濕的,自己也嚇了一跳,趕緊一邊擦,一邊解釋:「沒的事,師兄,我真的不累。」
「那為什麼……」
「只是回想到臨行前,欣姨將玲瓏托負給你的情景,心下感動,眼淚便自然而然的流下來。」
「傻氣,」步險低下頭去,輕輕歎了口氣。「她也一樣把你當成自家女兒看呀。」
「不一樣,欣姨頂多只是把我當做媳婦,青雲在她心目中才像個兒子哩,你都不曉得她有多疼他。」
「愛屋及烏,還是一樣,不是嗎?」
「是都一樣,現在我終於明白玲瓏對你那份執著的心、專注的情和濃烈的愛的原動力,究竟從何而來了。」
「玲瓏,」喚著她的名字,步險滿臉的不捨。「真不敢想像她目前的處境。」
方敏何嘗不擔心,但為鼓舞步險,便刻意輕鬆的說:「我比較不敢想像的,是看管玲瓏的那些人,你忘了賴雄的遭遇,還有她賞給我的那一巴掌了?」
步險原本想配合方敏,笑上兩聲,但沉重的心情終究無法讓他如願,反倒衝口而出:「萬—……」
「不,」 方敏既驚且怒,「不,師兄,沒有萬一,也不會有萬一,你應該相信玲瓏的應變能力。」
「但她如今面對的,可不是不諳武藝的賴雄,更非其實是挺喜歡她的你,而是橫行海上的海盜,是南海一帶,令各家商船,乃至於官船聞之喪膽的蛟龍。」
「那你是否應該反過來相信能安?」
步險不解。「什麼意思?」
「相信他不會愛上不該愛的女人。」
提到這點,步險便不禁浩歎:「那個於水涵,究竟所為何來?」
「我也想不透呢,若說是為了回報我傷她兩名手下,或為了索取你上她船上去盜的寶,都不該提玲瓏抵數呀。」
「都怪我太大意,調查得不夠周詳。」
「你又來了,那海蛟幫與我們五行門素來河水不犯井水,充其量,也只打過些零星交道而已,況且我們原本的計畫,是要直接上船去找玲瓏的父親,必要時,也願意付他們一點錢,誰會想到讀去調查他們頭子的底細,又有誰想得到赫赫有名的蛟龍。竟然是個女人!」
「但我聽過她的聲音,」步險顯然並沒有把方敏的寬解聽進耳裡,仍一味的自責:「在上海蛟幫的船時,我聽過於水涵的聲音,卻自以為是的從來沒有把她和海盜頭子聯想在一起,當時僅僅覺得海盜船上有女人奇怪,後來也僅僅擔心能安會不會娶了個和海盜勾結的女人,為什麼我就沒有想過,於水涵本人即為海蛟幫的幫主呢?」
「大師兄,要不要我回去叫青雲砍下腦袋來向你謝罪?」
「什麼?」步險不知道她怎麼會突然冒出這句話來。
「難道不是嗎?在還沒有調任京師大捕頭時,青雲曾在江南沿海一帶巡七過半年,和海蛟幫也交過手,和你一樣,也曾對海蛟幫中有女性,覺得奇怪過。但因為那半年,海蛟幫特別收斂,所以青雲才沒有正式追捕過他們,怎麼樣?如果你有錯,那我看青雲也脫不了罪o」
「敏敏。」
「大師兄,你就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好不好?雖說事不關己,關己則亂,但像你這樣心煩意亂,對玲瓏又有什麼幫助,我們眼前最應該做的,除了快馬加鞭,就還是快馬加鞭,對不?」
「對。」步險終於稍稍冷靜下來。「絕對不能讓走水路的能安,比我們先趕到海蛟幫的老本營。」
「依他的個性,絕對不會原諒自己。」
「而你認為其中另有隱情?」
「從能安的來信中,你還看不出他和水涵已是真正夫妻的意思嗎?」
能安在趕到渤海後不久,即飛鴿傳書回五行門,說他已查出渤海那裡根本沒有於家村,更沒有姓于名水涵的漁家女,他娶的新娘子除了名字以外,其餘的一切,幾乎都是捏造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