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噘了噘嘴唇,踮起腳尖構到一盒阿給,便連忙掀開盒蓋,黃澄澄的炸豆腐皮讓她食指大開,笑咪咪地拆開衛生筷,「我要開動了!」馬上舉箸,太快朵頤。
衛羿帆擱下滿手小吃,斜臉貪看她咀嚼食物的滿足模樣,可愛得像個小孩子。
靳雨施解決完一盒阿給,看著空空的紙盒,忽然喃喃低語,「不知老媽有沒有記得盛飯菜到供桌?」她想起那孤伶伶立在牆上的哥哥。
聞言,他傷心般無奈的歎息,「真無情,堂堂一個大帥哥陪你游淡水,你卻念念不忘別的男人。」
「帥哥?長成這樣也敢自稱帥哥?笑死人了。」她挑眉一哼。
「我不帥嗎?不帥你老是看我幹麼?」他故做生氣,伸手捏她的腮幫子,她氣哼哼地拍打他的手,他不服氣地問:「我不帥,好,那你說誰帥啊?」
「我哥啊!」靳雨施想也不想就回答,「要是我哥還活著,鐵定比你帥上一百倍!」她大言不慚。
衛羿帆一怔,匆地脫口道:「靳雲行……他是怎麼死的?他這麼年輕,而且功夫又好。」這一直是他心中的疑惑。
燦亮的笑容收斂,她逕自沉默著,他不明白她突如其來的情緒轉變。
他不該問嗎?她默然的表情令他很不安。
半晌,靳雨施打破沉默。
「我哥哥是被我害死的。」她只淡淡說了這句。
見她眼色黯淡,衛羿帆不想再問下去了,卻又不曉得該說些什麼,氣氛一下子凝固了起來,天色漸暗,河堤立燈一盞盞地亮起,暈黃的光線映照在她的臉龐,顯得那樣蒼白。
「你還記得有一年去鬼屋探險,遇到幾個毒犯的事嗎?」再度開口,她低聲輕問。
「嗯。」怎麼忘得了,那時的靳雲行如此意氣風發、卓然不凡地救了他。
「在那隔年,我哥十八歲生日當天,在回家的路上,被一輛汽車在街頭撞上,當場死亡。」她淡然地說,但他聽得出她緊緊壓抑的悲傷,她仰首,凝望天邊幾顆閃爍的星子,嗓音低緩,「撞他的人就是那四個毒犯。當時我哥出現害他們被捕,警方更因此循線查緝到背後一宗大型走私毒品交易,販毒組織的老大心生報復,派他們撞死我哥。」
衛羿帆震驚得難以言喻,「怎麼會……」靳雲行是這樣年輕、這樣優秀啊!
靳雨施閉上眼,顫抖的眼瞼顯得孤獨無肋,她聲音飄匆地繼續說:「警方在山區找到那四個肇事者的屍體,研判是組織老大下的毒手。但這麼多年了,警方仍遲遲無法將幕後兇手繩之以法,販毒組織破獲後,首腦卻依然逍遙法外。」
所以她才會如此痛恨販毒之人,甚至利用父親以往的聲望,分外關注道上的毒販,但仍一無所獲,那首腦,就像從人間蒸發般消失。
凝望著她,衛羿帆的心擰了起來。
那一次的鬼屋探險後,他便隨父母舉家移民到國外,對此事自然一無所知,但往事歷歷在目他從沒忘記,她是如何崇拜自己的哥哥,深深以哥哥為傲。
以前每當練好一套拳,她便迫不及待地展示給靳雲行看,要他稱讚;她貪玩惹事,他幫她遮掩;節日看煙火,他抱她坐在肩頭;她被靳父責罵,他替她挨打?!
但他卻死了,就在生日當天,就因為這麼恰巧地碰上那四隻該死的毒蟲……
衛羿帆很憤怒,巴不得立刻將那混帳王八蛋親手逮捕、碎屍萬段,他胸口很悶,她憂傷的側影震懾他的心,想安慰她,卻覺得再多安慰都只是廢話,因為靳雲行已經死了這許多年。
深吸了口氣,她擠出一張很難看的笑臉,「別提這個了,你有買酸梅汁嗎?我渴死了!」
他默默從塑膠袋中拿出飲料,她飛快接過,揚高的聲音非常不自然。
「我最喜歡喝阿婆酸梅湯,道地嘛,現在很多酸梅汁都嘛摻糖水,喝起來怪噁心的……」她說著,隨即急促的吸吮吸管,冰冷的飲品滑過喉嚨,卻沖不去那股濃濃的苦澀,她握著紙杯,杯麵滲出的水珠都因手指的顫抖而滾落。
衛羿帆緘默地凝視她,表情沉重。
靳雨施不自在地別開臉,嗓音哽咽,「你也喝啊,怎麼不喝呢?很好喝ㄟ……真的,很好喝ㄟ……」
他靜靜聽著她雜亂無章的言語,她的聲音緊繃,身體僵硬輕顫,她垂眸盯著自己的手,微微發抖的唇瓣努力擠出聲音,「酸梅汁真的很好喝……我哥每次到淡水都會買給我喝……」
她聲音梗住,啪地紙杯落地,飲料濺濕腳踝,她雙手覆面,說不下去了。
「雨施。」他輕喚,心揪得像是要碎了,見她哭了卻不想他聽見,他伸手攬她入懷,緩聲道:「你不用在我面前逞強。」
她埋首在他頸窩,滾燙的淚水燒熨著他。他強壯有力、英俊瀟灑及優秀,卻都更加反映死亡之人的悲哀與無奈,他擁有的一切莫名激怒了她,她好不甘心。
靳雨施忽然掄拳敲打他胸膛,聲嘶力竭地喊著,「你真可惡!為什麼?為什麼我哥哥死了,你卻長大?而且還長得這麼英俊高大,該英俊高大的是我哥,是我哥哥……」
任憑她無理取鬧,衛羿帆緊攬著她,撫著她的發,輕聲說:「對,你說的對,該是你哥哥,不應是我。」
「如果那時候,我們可以聯手打跑那四個人,就不用我哥出手,他就不會死,不會死了!」她破碎的聲音喊著,有太多說不出的後悔,淹沒了她的胸腔,化為淚水。
「是我沒用。」他握住她冰冷的拳頭,低聲地附和,「是我的錯,都怪我,我是軟腳蝦、武藝吊車尾、無三小路用,都怪我。」
他溫柔的嗓音傾進她耳裡,他溫暖的體溫暖和她,靳雨施卻更難過。為什麼不罵她?為什麼不反駁指責她?明明就是因為她逞能。
她沉默了,低啜地拚命壓抑淚意,他看了好心疼。該死!究競如何才能讓她不傷心?衛羿帆真想蒸發她所有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