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時沒問,他以為她沒聽見,或是神經大條沒感覺,還鬆了一口氣,但現在……她來追問他了。
「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她那一雙慧黠的大眼睛,直直地盯著他。
他微微皺眉,「沒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是什麼意思?」
「你真煩。」他以不耐掩飾自己的心慌。
「到底是什麼意思嗎?你說我是你的耶。」剛剛她泡澡時突然想起這件事,不覺一陣心花怒放。
於是,泡完了澡,她想都不想的就來敲他的房門了。
她相信那句話一定有著特殊的意思,也許……也許他對她已經從「有興趣」變成「喜歡」。
當然,喜不喜歡還是得他說了才算。
所以即使可能被罵「煩」,她還是硬著頭皮來了。
「我是你的是什麼意思?」雖然已經被罵煩,她還是眼巴巴的望著他,像是沒得到滿意的答案就不走似的。
被問怕、問煩了,他懊惱地看著她,「當時你被他們抓著,你沒忘吧?」
「你是說……只是隨口說說?」
「對。」
「那你可以說我是你妹妹,不是嗎?」
「你不是我妹妹。」
「反正是隨口說說,他們又不知道。」
「你真的是很……」
「我知道我很煩,」不待他罵她,她先「自首」,「但是我有實事求是的精神。」
「你的實事求是用錯了地方。」看著她,他真不知該一笑置之,還是把她抓起來毒打一頓,「你到底要不要去睡了?」
她搖搖頭,「你先回答我。」
「更紗……」
「你在怕什麼?」她澄澈的眸子直射向他,「你是不是不能像我一樣有話直說?」
「我是大人了,知道有時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
「我是大人,但是我不覺得說喜歡有什麼不對。」她微微蹙起秀眉,「對你來說,壓抑自己的情感才算是大人嗎?」
被她這麼一問,他怔住了。
面對她,他一直在壓抑,而他也始終認為這是非常明智且成熟的作法,但,真的是嗎?
「喜歡有很多種……」
「我對你不是那種小女生的盲目崇拜,我……咦?」話沒說完,她感覺到一陣暈眩,接著,一切都搖晃起來。
「這是……」她還沒經歷過地震。
聽是聽過,但她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感覺跟情況。
「地震。」他一臉平靜地看著她。
她覺得頭好暈,「越搖越厲害了……」她緩緩地拾起頭,看見他房間天花板上的水晶燈不斷搖晃,「會不會掉?」
「不知道。」他說。
「你怎麼那麼鎮定?」
「地震在日本常常發生。」他睇著她,撇唇一笑,「你怕?」
她瞪大眼睛,逞強地說:「才不怕,我……」話說到一半,燈熄了。
「啊!」在一片漆黑中,只聽見她尖銳的慘叫。
第八章
更紗伸出手,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抱住了前方的他。
電力完全中斷,伸手不見五指,而地震還持續著。
「放開我,我找手電筒。」
「不要。」她死命的抱住他,「不要丟下我。」
「你剛才不是說不怕?」
「我隨便說說的……」她將臉埋進他溫暖而厚實的胸膛裡,「我好怕……」
「不會有事的,一會兒就停了。」他說。
她身上有著淡淡的香味,他知道她剛洗完澡,連頭髮都沒完全吹乾。
在她的米老鼠長罩衫底下,是她纖細卻又玲瓏有致的身軀,而此刻,她幾乎是整個人貼緊他的。
他想推開她,但卻連碰都不敢碰她一下。
「放手吧。」他盡可能「口頭」勸說。
「不要。」她堅持,「我知道東京曾經幾乎全毀在一次大地震中,就算要死,我也要抱著你。」
聽著,他蹙眉一笑。「關東大地震時,東京還都是木造的房子,但現在都是鋼筋水泥,甚至是鋼骨結構,沒那麼容易就……」
「我不管。」她固執地抱著他的腰。
「你……」勸不動她,他只好像根木頭似的站在原地,任她環抱。
慢慢地,搖晃緩了下來。
「已經停了,你放手吧。」
「不要。」她說,「電沒來,烏漆抹黑的,我會怕。」
「有沒有什麼是你不怕的?」他一歎。
「等燈亮了,我就放了啊。」
「我現在不是要去找手電筒嗎?」
「你會丟下我。」
「那你跟我一起去找,總行了吧?」他猛地將她拉離自己,然後抓住她的手,「跟我走。」
「好啦。」她有點不情願地嘟喃。
說實在的,跟他在一起,她一點都不怕。之所以抱著他不放,根本不是因為她膽小,而是因為她想抱他。
他的胸膛又厚實又溫暖,依偎著他說有多舒服就有多舒服。
她平常沒有機會可以這麼抱著他,因此趁著這難得的機會,豈有不一次抱個夠本的道理?
她跟著他往房裡走,卻拖著腳步,要走不走地耍起賴。
突然,她踢到了一根硬邦邦的東西。
「好痛!」她猛地抽腳,一個踉蹌不穩,整個人往前仆倒。
黑暗中,勝治憑直覺的接住她,然後和她雙雙跌落在床上。
「痛死我了……」她緊捏著他的衣服,疼得直嘀咕,「真的好疼……」
「你踢到床腳了,是嗎?」他問。
「好像是……」一提到床腳,她怔了怔。
是的,她好像是踢到床腳,而現在他們正倒在……床上?!
天啊,她簡直不敢相信,這個地震會為她帶來這種……好康的!
她像是逮到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硬是把頭往他胸口蹭。
「你做什麼?」雖然一片漆黑,但從窗戶透進來的一絲微光,還是讓他隱約看見了她的樣子。
她緊緊的環抱著他的腰,把臉貼緊了他的胸口,她身上、發間傳來的陣陣暗香,教他的胸口一陣悸動。
他倒抽了一口氣,力持鎮定地開口:「起來,我找手電筒。」
「我腳痛,走不了。」她說。
「好,那你躺著,我找。」說著,他拿開她的手,想翻身坐起。
這次,她沒說不要、不行、不可以,而是立刻伸直了手,重新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