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忻弘倉皇點起一支煙,坐在沙發
上,他的心疼痛、紛亂不已,需要一點能止痛、安定的東西,但是他很快的又用力捻熄了煙,可見它並沒有他所想像的效用。
「你用你迷倒眾生的外貌和甜言蜜語蠱惑她,以最短的時間,成為她的護花使者,對不對?」徐忻弘仍用最尖銳、無情的字眼對徐忻弘咆哮。他真是「飼老鼠咬布袋」,收留了一個忘恩負義的傢伙,虧他還是自己的哥哥。
「你明明知道我喜歡她、暗戀她,你還這麼處心積慮地去追求她?」徐忻弘理所當然地以為她該是他的,他才有資格追求她——至少自己這幾個月來的癡心、幻想,也足夠精誠所致,金石為開了。
徐忻弘無法排除當他看到徐忻弘與丁巧莉無限親暱的舉動時,那股莫大的詫異、如針剌般的疼痛,繼而產生的憤怒,和對徐忻弘的鄙視。
徐忻弘與徐忻弘向來沒什麼大過節,從小到大,徐忻弘一直最受徐忻弘的
指導和照顧,照理說,為一個女孩,徐忻弘不至於不顧手足之情,與徐忻弘反目成仇才對。無奈,徐忻弘這會兒也不知是鬼迷心竅,還是被鬼上身,竟一味對徐忻弘怒言相向。連他自己也毫無察覺,剎那間他所感受到的,只是當時的意外來得太突然,一時之間自己難以接受,繼而轉變成不甘心、不服,才有許許多多報復的動作。
徐忻弘不認為自己該忍氣吞聲接受弟弟的抨擊,只是,他又有什麼話去反駁他?他又有什麼立場去為自己申辯?更何況,他也找不到任何有利於自己的詞句。
常常看到一些名人寫的書,有的人說愛本身不附帶任何對錯、條件。又有人說,愛是純潔無瑕的,自然而然的來,給予大地溫柔的光輝。但徐忻弘現在卻一一否定掉這些話,因為他的愛,來錯了,而且也來得不自然。
也許這份愛是該降臨在弟弟身上的,只是自己誤打誤撞,撞進了兩人相系的透明絲線,成為兩人之間的阻礙。現在,他退出了,希望絲線完好如初地繫著兩人的感情,他弟弟才能如願以償。
可是,他的心能完好如初嗎?他的感情能完好如初嗎?也許他能忘了她也不一定。
「我和她已經分手了。」他淡淡地對弟弟說,語氣稀鬆平常。
徐忻弘的身體明顯地震動了一下,似乎受到了很大的衝擊,繼而露出一抹微笑,雖然這個消息沒有給他預期中的興奮,卻是他的另一個里程碑,是個好的開始。
又是一件意外的事。他壓根兒不奢求徐忻弘會自願退出,會把她讓給他,更不相信熱戀得如火如荼的他,會這麼快就放手。心裡除了意外之外,更有莫大的期待,期待走入她甜蜜、美好的世界,他一定會用最好的角度、最適當的曝光,記錄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刻。
說完了那句話之後,徐忻弘便開門走出公寓。他覺得空氣突然變得無比沉悶,他該出去呼吸一點新鮮的空氣,順便想想那個腦海中的問題:她哭得那麼慘,她忘得了他嗎?他們這一段彷彿延續前生的戀情就這樣結束了,她的心會完好如初嗎?他是否讓這段情傷害了她?
這是他的生命中第一個摧人斷腸的夜,他卻不知道:在重回她的身邊之前,這樣的夜,是無止無盡了。
第六章
徐忻弘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丁家門口。
九點鐘,林素芸上菜市場時,在門口發現了他。「先進去吧!曼雯這孩子,八成又記錯時間了,我去叫她。」
「不,不用了,伯母,是我來早了。」徐忻弘露出羞澀的笑容,一種專屬於戀愛的笑容。
「那你進去吧!丁伯父在後院,還有巧莉也起來了。」林素芸朝後院的方向指了指,便自己買菜去了。
徐忻弘一聽可以見到丁巧莉,巴不得能馬上飛到她身邊,停妥了車子,便動作迅速地向後院跑去。
她就在那裡,坐在磚塊砌成的矮椅上,支著頭,長髮柔順地披在肩上,長裙輕輕地覆在青草上。
他想像她是希臘神話中的牧羊女;穿著樸實無華,卻讓飄逸的布衣布裙襯托出她明淨的氣質,纖纖細足在柔軟青翠的草地上蓮步輕移……然後,他將會大步跑向前,攔腰抱起她,給她一個情人般深情而甜蜜的笑。
他看著她如雕像般一動也不動地坐在那裡,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為什麼連他來到身邊也毫無所覺?
她看起來,像在練一種「靈魂出竅」的神功,靈魂已經飛到某個他不為所知的地方去了。在他眼前的,只是一具空有生命卻毫無感覺的軀體。如果是生在古代,他一定會長吁短歎:好好的一個人,做什麼去練這種詭異嚇死人的神功?生在現代,他只想哥兒們般的過去拍拍她的肩膀,問她發什麼愣?
真是奇怪,他一個晚上雀躍不已,興奮得難以入眠,就只為了一大早來給她一個稀鬆平常的招呼?他腦力激盪了一整夜的美妙台詞呢?他所有對她的愛慕與幻想呢?難道全在這大太陽底下蒸發了?
「咦?小徐,這麼早?曼雯才夢到第十殿呢!她沒有夢完十八殿,是捨不得醒來的。」丁偉光打趣著。他正整理好一叢叢的花,手上沾了不少泥土。
丁巧莉這時也如夢初醒,連忙順著父親的聲音轉頭。「什麼時候來的?」她露出淺淺的微笑,徐忻弘卻一眼就發現了她發紅、微腫的雙眼,和疲憊憔悴的神情。
「才剛到。」他想去問問她、安慰她、關心她,卻怎麼也開不了口,他和她之間,太陌生,也太疏離。他該耐著性子,慢慢來,悄悄地拉近彼此的距離。心裡想著,嘴上又問了句:「伯父和丁姊姊,這麼早就起來了?丁姊姊對園藝有興趣?」
丁巧莉依然是淺淺一笑。
丁偉光知道女兒一個早上都不對勁,見她不言語,便開口說:「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我們父女倆皆非大仁大智者,只好玩玩這些小植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