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緊緊扯著白天羽的衣服,一絡微卷的髮絲落到光潔的額上,那模樣,幾乎是完全照著岳震宇的相貌而打造,然而隱約間又存在著徐曉晨的模樣,卻更像白天羽。
「真的,我們可以打勾勾。」蹲身平視那雙認真的眼睛,伸手勾住岳晨宇的小手,輕輕晃了兩下將兩個拇指相貼。
岳晨宇笑開了臉。「那等我喔!我一下子就好了。」
「嗯!我還需要你幫我整理行李呢!」忍不住在岳晨宇軟軟柔柔充滿彈性的嫩臉上親一個,惹得岳晨宇呵呵直笑。一旁的岳震宇一雙筆直的劍眉觸得更緊,不懂自己那一向對陌生人保持距離的兒子,怎麼會在短短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內,可以和這個來路不明的男子如此熟識,親密得好似他們從很久以前就已經認識了一樣,不單只是像朋友,更像是親人。
他不過是長得有一點相似曉晨而已,憑什麼那樣容易得到晨宇的感情?那應該是曉晨該擁有的,而不是這陌生人該得到的!
「晨宇!」
兩人都被他這一聲低喊給下了一跳,那反射性的動作更是讓岳震宇感到憤怒,令他覺得自己反而是這個屋子裡的打擾者。
看出岳震宇的不悅,白天羽溫柔地對岳晨宇一笑,輕輕拉著他的小手到門外。「我會等你的,要好好洗澡,我不喜歡跟沒洗乾淨的男生一起聊天。」故意皺皺鼻子,一副受不了的樣子,再度使岳晨宇呵呵直笑,趕緊背著小背包衝回自己的房間裡洗澡換衣服。
「這裡是我家!」控制不了自己突然變得幼稚彆扭的嘴,說出話的同時愕然自己竟也會有像個孩子一樣衝動的時候。
白天羽不介意地一笑。「我知道,你的家很漂亮。」故意誤會他的意思。「你等一下要幫我整理行李嗎?」明知道不可能,他還是充滿希望的問著,一雙眼似乎是捨不得離開岳震宇的臉,不曾停止一刻地注視著。
岳震宇不想再繼續與他同處在一個房間之中,否則他不曉得自己在難以平抑的情緒下,又會做出怎樣不成熟的動作。一句話也沒回答他,立刻轉身離開畫室,留下默默看著他離去的白天羽一個人。
確定他真的沒打算回頭,白天羽深深吸了一口氣,在充滿彈性的床上躺了下來,溫和的臉上有著濃濃的倦意,像剛剛才經歷過一場大戰一樣。
身處所在的閣樓小房不大,可是整理的十分乾淨,是岳震宇親手打理的嗎?一個人默默將亡妻曾經駐足的天地打掃得纖塵不染,連放滿參考用書的書櫃上,也是一點灰塵也見不到。
撐著疲累的身體,將彷彿已經闔起很久一段時間的窗簾打開,將兩扇窗外推,照入一地的菊紅火焰,傍晚舒適宜人的微風輕輕吹入。
閣樓的窗,正對著隔壁一棟人家的庭院,相似的典雅建築,隔壁的面積卻比這裡還要大上不止一倍,廣大的庭院中有著一座鞦韆架,上頭的鞦韆背風吹得輕輕搖晃。
以前小時候,爸爸媽媽總喜歡陪著他一起蕩鞦韆,媽媽在後頭將他推得好高好遠,爸爸在前頭小心看著,若是一不小心落下鞦韆,爸爸就在那裡接著,他可以很放心的飛在半空中,想像自己的背上有一雙又大又潔白的羽翼。
有多久的時間,他沒再蕩過鞦韆了?
惆悵地將視線離開空蕩蕩的鞦韆架,正巧看見庭院裡有一名老者正對著閣樓窗與他相望。微微地朝老者點點頭,老者同樣和善地回以一抹慈祥的微笑。
沒再將窗口關上,回身將行李箱大開,疊的整整齊齊的物品令他輕笑,然而在看見行李箱上方的一個不小的塑料盒時,笑容隱默。打開盒蓋將裡頭的物品清點一次,確定一樣也沒少之後才放到書櫃最下方的空間裡頭,像是在隱藏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來到這個地方,是他的任性,也是一個願望。
然而這個決定是對或錯,沒有人能告訴他答案,連他的心也無法確定自己究竟是該不該來,依然在猶疑之中。
但是這一輩子,他少有任性的時候,偶爾一為之,希望帶來的不會是後悔。
放好盒子後,看見旁邊的那一本淡藍色封面的書籍,他知道這本書,那是他再曉晨時八歲生日的時候送她的。從書頁邊的磨損,可以看出主人時常翻閱,從書頁的乾淨整齊,可以發覺主人對它的愛惜。
毫不猶豫地,翻開記憶中的頁數,一次就找著了腦海裡不曾忘懷的圖像。
一個天使,靜靜俯在白雲藍天之中,一隻向下探尋的纖長手掌像是抓著了什麼一樣,即使粉色朱唇看不見笑容,湛藍的眼眸卻透漏著欣喜。
很久以前畫這一張圖的時候,連自己也感到十分疑惑,常常問著自己,天使究竟是摸著了什麼?
曉晨在看見這一幅畫的時候,也寫信問他,天使究竟抓著了什麼?
天使究竟抓著了什麼?
如同畫中天使般的朱唇,慢慢地牽起一抹好淺好淺的微笑,放在圖畫上的纖長五指微微收攏。
天使究竟抓著了什麼………
後來曉晨給了他答案,一個其實他早就明白已久的答案。
第二章
時間總是會過去,那時喜歡在草地上玩耍的孩子,還有我自己都已經長大。
還記得那孩子第一次上學的樣子。
早上出門時一臉的心不甘情不願,但是到了下午回家的時候,淘氣可愛的臉蛋上多了驕傲及快樂,右手的手肘上有著一處已經上藥的擦傷。
好想問他,在學校發生了什麼事?學校是不是一個令人快樂的地方……你在學校裡快不快樂?
自從除曉晨去世之後,岳家就沒有一大早起床料理早餐的人。通常都是岳震宇載兒子到幼兒園的時候,在半路上買一份早餐讓岳晨宇在車上吃完,至於岳震宇則乾脆就不用早餐。
因此當父子倆一大早起來聞道食物的香氣時,一個是興奮地穿著睡衣跑到廚房,一個則是乍見廚房裡熟悉的人影時,以為愛妻又再度回到了人間。然而以為歸以為,他的腦袋很清楚的告訴他那不過是他的想像。廚房裡的人影,不過是昨天出來乍到的陌生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