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震宇沒有多想為什麼在這麼暗的情況下,兒子能夠如此準確地撲到自己身上,很快將兒子給抱起來拍拍他的背。「別怕,我們去拿手電筒跟備用燈,你身上怎麼有油彩的味道?」過去他常在曉晨身邊看她畫畫,對這種味道在熟悉不過,尤其兒子身上還有香蕉油的濃味。
岳晨宇很努力抱緊父親。「我剛剛在天羽那裡看他畫畫。」
「他呢?」想到他現在人還在黑暗中,對環境不不像他跟晨宇那樣熟悉,心裡頭竟然有些慌張。
「不曉得,我在廁所將手上的顏色洗掉的時候,就突然停電,出來天羽就不見了,我找不到他。」
怪不得背上的小手濕濕的。「停電前他還在畫畫嗎?」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
「還在畫,爸爸現在要去天羽那裡嗎?」
「我先找一下手電筒……」
話才剛說,岳晨宇就先喊了起來。「天羽你在那裡?」
「我在這裡!」岳震宇的背後突然傳來聲音,將兩個人嚇了好大一跳,尤其是岳震宇,身體猛地一頓,感覺一個人體直接撞上自己。
由於實在太黑了,白天羽也沒控制好力道,撞得有點猛,心裡祈禱他沒發現撞到的地方很奇怪。
「你躲在後面做什麼?」岳震宇莫名其妙心裡頭突然一肚子火。
「我沒躲在後面,我聽到你們的聲音過來,結果誰知道會那麼近!」有一半是實話,剛剛那一下撞得有點疼,耳邊更是清楚聽見岳晨宇的吸氣聲,連幫兇都沒料想到會這麼近還嚇到了自己。
「………」岳震宇沒說話,不過可以感覺到他慢慢地往前走。
「你生氣了嗎?我又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才怪。
「我沒生氣。」
才怪,笨蛋才會相信那一聲粗聲粗氣沒有生氣……要是等下被發現一切都是故意的,那就完蛋了,記得等一下要提醒晨宇溜快一點。
「這樣啊……你現在要去哪裡?」這就叫做明知故問,剛剛明明就再一邊聽得一清二楚。
「去廚房拿手電筒!」聲音聽起來依然心情很不好的樣子。
廚房?
記得到廚房一定會經過客廳,到客廳就一定會經過落地窗,經過落地窗就一定會看到大門口庭院外的路燈,看見路燈就一定會知道根本就沒有停電這麼一回事,他不過是跟晨宇一起找到總電源開關,然後把它給關掉後大喊幾聲,就是停電了。
很顯然,他的同黨也想到了同樣的事,趁父親不注意的時候伸出小手摸著了他的臉龐。
來不及說些什麼,被害人已經看見了出外的景色。「沒停電啊?」
「大概是跳電了吧?」主謀很快地回答。
「對啊!大概是跳電了吧?」共謀雖然不曉得什麼是跳電,但依然點頭附和。
跳電?家裡的用電量又不大,怎麼會突然跳電?看來明天必須找人檢查一下才好,這棟房子畢竟有數十年的歷史了。
心裡頭想著,人很快地來到總電源附近,打開鐵蓋將電源扳了回去,霎時整個屋子又燈火通明。
「喀喳!」背後傳來像是照相機的聲音,轉頭一看又什麼都沒有。「你們剛才有聽見什麼聲音嗎?」
「沒有!」主謀與共謀極有默契地同時回答,臉上的表情甚是奇怪,像再忍著什麼一樣。
「你們……」還想不出要問他們什麼,身上抱著的小身子已經掙扎下身,連一句問話的時間都不給他,就拖著白天羽直奔上樓。
搞什麼?
弄不清楚兩個人究竟是怎麼了,又聽見兩個人躲進房裡後連門版都掩飾不了的大笑聲,越來越是一頭霧水。
他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直到晚上入睡前一刻,他才明白他錯過了什麼。
身上那一套價值頗為高昂的休閒衣褲,襯衫背後印著一雙淡藍色的小掌,樣子看起來竟像是收斂的羽翼,褲子上則是印著較大的兩個紅色掌印在臀上,有如猴子紅艷艷的屁股。
更可惡的是,他們兩個人留了照片存證,一張立可拍貼在廁所的鏡子上,讓他想不看見也難。
對著鏡子他張了嘴又闔起,不曉得該生氣還是該大笑。
最後他不自覺地歎息,原來那突如其來的黑暗,不是停電也不是跳電,而是單純一個針對他而來的惡作劇。
這實在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令他完全不曉得該如何反應才好。
一個是他認為乖巧天真的兒子,一個則是他以為溫和不會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到底他該如何面對?
望著鏡子再次歎息,卻發現鏡子另一端的自己,眼裡閃爍的是再溫柔不過的笑意。
他的表情比腦袋還要更明白自己的心情,其實,他是高興的嗎?
這一切都是他曾經想過的景象,但裡頭有一個人不一樣,那不是他所願意接受的不同!
一拳捶上結實的牆壁,頹然坐倒在過去曾是兩人相擁的溫床……
「曉晨………」
我該怎麼辦?怎麼辦才好?
岳震宇沒有鎖門的習慣,所以他能夠很輕易地打開房門,踏著柔軟的地毯來到床邊。
即使是睡著,他的眉仍緊緊拉鎖,似乎連夢裡都沒有快樂。
輕輕地,為他調好室內溫度,替他蓋上薄被。
可以嗎?
看著那一雙緊觸的眉,心裡發出疑問。
可以嗎?
他可以為他撫平眉間的鎖嗎?
有多久的時間,他不曾在見過他的開懷大笑了?好想念那一個總是帶著開朗笑容的大男孩。
不自覺間,右手的指尖早已碰著了眉一雙筆直的濃眉,很輕很溫柔地撫著,緩緩將中央的那一道溝撫平。
「…曉晨……」柔和的低喃自岳震宇口中吐出,震驚了那一隻纖細的手懸在半空中停留良久。
美麗的臉龐苦笑。
他究竟是在奢望些什麼?
第四章
他找到了一個機會。
一個算是完成自己夢想的機會。
一個看見自己與他的世界合而為一的機會,這樣做對另一個人來說或許有些殘忍,但他不在乎,只要能達成願望,什麼事情他都願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