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間號碼為794(?怎會有這種門牌號)的房門關閉著,我走上去按住了門鈴不放——我需要發洩一下白跑一趟的憤憤不平。雖然早知道他肯定不在,但為了對上面交差我不得不來。
正當我過完癮就要走的時候,突然一個低沉的咒罵聲響起來:「有病啊?誰這樣按門鈴……」
門嘩啦一聲突然洞開,諶家威打著赤膊穿了一條牛仔褲站在我面前,睡眼惺忪的一臉頹廢,那牛仔褲掛在他腰上,扣子也不扣,就那麼低低的……
「怎麼是你……不是說了星期天的嗎?」他拉我進門,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我看他家地板上鋪著地毯,連忙脫了鞋,卻找不到拖鞋換,再一看他,人家根本就沒穿鞋,打著個赤腳丫子走來走去,我當下也不好要求什麼了。
「還敢說!!你幾天沒去上課了??」我瞪著他,難怪沒人管他也沒人知道他的行蹤,他根本就是孤家寡人一個。
他撇了撇嘴,做了個「有什麼了不起」的表情,「我生病了。」
「胡扯。鬼才相信你——喂,拜託你把衣服穿上好不好,你不是號稱生病了。」雖然家裡有空調可也不至於在二月天裡光著膀子吧。再說那種身材在我面前晃來晃去,簡直是成心氣我,「我也不想看裸男展覽。」
他聳聳肩,隨手抓起一件衣服罩在身上。
「嘖嘖,想不到你居然住在這種地方。」看他今天出奇地聽話,我也不好再繼續擺老師的架子,其實我已經好奇得不得了了,「我還以為會看到假山水池噴泉什麼的。搞不好還有中南海保鏢……你都不怕被綁架啊?」
他斜睨我一眼「嗤」地一笑,彷彿我說了很愚蠢的話,「綁架……我可沒那麼重要。」他咕噥著,「還中南海保鏢呢,沒營養的電影看多了吧。你果然也聽到了那些有的沒的。」
「對了,有人讓我把這個交給你。」我取出那個存折遞給他,「他說他家用不著。」還是趕緊辦完事溜走吧,這種「去就死」的地方沒什麼好待的。
諶家威眉峰一聚接了過去,看了一眼存折裡頭的記錄便隨手扔在一邊的桌上,「這小子……」突然他望著我彷彿很不高興,「你這笨蛋,壞了我的大事!你就該不管他!」
我呸!誰知道你們在玩什麼把戲,如今倒嫌我多管閒事。我登時氣結,「你……你簡直是狗咬呂洞賓!!我才懶得管你!」
我轉身想打開門走掉,他一把拉住我按在門板上,雙臂形成一個圈,「這幾天真無聊,你來得正好。」
說完他又飛快地湊近我的唇,暖熱的呼吸噴在臉上,讓我覺得懶洋洋的有點想睡……這不再是上次那種冰冷的爬蟲類感覺,有點濕濕熱熱的……
老天,我在想什麼哇?!居然做起比較來了!我一驚,手立刻開始行動——在旁邊的鞋櫃上抓到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一揮,狠狠地砸上了某人的豬頭。
他「啊」的痛叫一聲,立刻劈手搶過我手上的東西用力朝一邊的牆上摔過去,那東西登時歎息著化成一堆碎片——這時我才看請,那是一個陶制的罐子之類。
「你他媽的想謀殺我啊?!」他撫著被砸到的豬頭,還敢盛怒不已地質問我,簡直是不要臉。
「謀殺?你怎麼不說自己在耍流氓?!」我的聲音頭一次比他大,我不僅氣他,而且也在氣自己。
「耍流氓……嘿!」他聽了我的話臉色很難看,大概是被我說中了吧,哼!
我們互相憤怒地對峙著,直到鄰居家開始燒飯做菜的味道傳過來,兩個人的肚子竟然像約好了似的同時「嘰裡咕嚕」的一響。
這個時候任何的莊嚴都是笑話了,我沮喪地趕緊摀住餓扁了的肚子,仍舊瞪著他——我可不想示弱。
諶家威看著我不肯妥協的樣子,突然哈哈一笑打破了僵局,「好餓!不玩了……你去做飯給我吃,我就不計較你打碎我的塤。」
「塤……」原來那怪怪的罐子叫這個名字,「那明明是你自己摔碎的!怎麼能賴我!!」
「少囉嗦,去做飯!!」他先是跋扈地吼了一聲,讓我極其不舒服;可後來他按著腦袋自言自語:「被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做頓飯來吃有什麼了不起的。我今天睡了一天,什麼東西都沒吃……」
我聽了竟然有點想笑,可終於還是忍住了。他並沒有傳說中的恐怖嘛!根本就還是個小孩子。
「你做什麼?」諶家威瞪著我,「不是叫你去做飯,你拿個垃圾筒幹嗎?!」
我蹲下來不回答——他大概以為我神經錯亂了,搶到我的身邊來也蹲下,看著我將地上那些陶器碎片拾起來扔進垃圾筒,「你習慣赤腳吧,這些東西如果不收拾一下,待會兒不把你的熊掌刺穿才怪。到時候不能演戲別又來怪我……弄好這些我再給你做吃的。」
我低下頭仔細地搜索著地毯上殘留的小碎片,生怕留下一點點——他那麼愛演戲,如果腳受傷的話恐怕會哭死。
「羅健。」諶家威有些異樣的聲音在我的頭頂上飄,我甚至沒注意到他直呼我的名字。
「嗯。」我頭也不抬地敷衍了一聲,幹什麼,沒見我正忙著嗎?
「別收拾了,把頭抬起來。」
咦?我聽他這話說得奇怪,不由自主地抬起了頭——這是一個巨大的錯誤。
他抓住我的肩膀,低頭正好將嘴印上了我的。
這次我悲慘地發現自己真真是無能為力——手邊唯一可用作武器的垃圾筒已經被他扔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而且他抓得又死緊,我的手連動一動都不可能,我這才明白之前自己能逃脫魔掌,不過是因為他根本沒想用強的。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定瞪得老大老大,而且也一定像個木偶一樣任由他的舌頭伸進我的嘴裡——他怎麼能??
我不知道他對我做了什麼,突然一陣震顫通過脊骨,酥麻的感覺從舌尖一直向四肢百骸奔竄而去。全身的血氣似乎都衝向了大腦裡,讓我眩暈得半瞇上了眼睛;他的舌頭不斷地在嘴裡糾纏翻攪,製造出熱燙的快感令我喘息——似乎所有常識與理智、禮教與規範在我們變得渾濁濃重的呼吸下,一點一點地被驅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