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這種長輩!」翟昊禺仍然無動於衷,眸光冷冽。「我說的句句實言,你不想聽也可以,現在即刻離開我的視線。」
「好——我走!但是,你休想這樣就把我們母女擊倒。」
看著他始終沒有表情的面孔,翟語冰挺起背脊、拭乾眼淚,重重咬了下朱紅唇瓣,態度堅毅道:「我終於認清你的真實面貌。不過是區區五十萬,你們姓翟的不借,總有其他善心人土願意做好事——」
她迅速轉身,不待他反應便疾步離開。
「等一下。」思索好半晌,他在她快走出房門之前叫住她。「你給我回來!」
火速掏出支票簿,簽下面額一百萬的現金支票,翟昊禺慣常漠寒的眸光透出類似緊張與關懷的異樣,即便他口氣仍然非常不友善。
「你想找誰做善事?啊?頂著翟家的姓,頂著翟家女兒的名分,休想像你母親去幹那種見不得人的勾當,在外面給我丟人現眼這一百萬你拿去!」
吞下滿腹心酸,翟語冰為了母親只得向他伸手,接下他的施捨。
「翟家的女兒?哼……你真以為我希罕這個姓?天知道我多恨這個姓!多恨跟你們翟家永遠扯不清的關係……」她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將支票折妥放進背包裡,深怕他會後悔收回似的。
「本來你就不該姓翟!」抓到發揮的重點,翟昊禺毫不客氣往她至深的痛處猛擊。「本來就是父不詳的私生女,是我爸當初鬼迷了心竅才收養你……」
「夠了!我不要聽!」捂緊耳朵,翟語冰長長吐出一口氣。「我的身世我自己清楚,不必你提醒。」倔強噘起紅唇,她硬是撐住幾乎奪眶的淚水,甩動長髮恨恨道:「無論如何,謝謝你們翟家的一百萬。再見!」
望著她瘦削離去的背影,翟昊禺胸口仿如巨石阻擋,悶悶沉沉的窒礙感讓他深深吸了口氣。
哎……
打從翟語冰以父親細姨女兒的身份跟著住進家裡後,對這個戶口名簿上登記為自己妹妹的女孩,他實在不知該以怎麼樣的態度面對。
翟語冰善良甜美,住進家裡很得翟家兄弟一致疼愛,但她再美麗可人,她的母親始終是父親的外遇,也是讓自己的母親痛不欲生的禍害根源,這樣的妹妹,做為母親最疼愛長子的翟昊禺怎麼疼得下去?
而今,父母親雙雙辭世,翟語冰母女也搬出大宅,上一輩的恩怨照理是該終結的時候。
可是,他對破壞家庭的第三者恨意依然深刻:而她,也仍姓著父親賜予的姓,依然是翟家名正言順的女兒——
翟昊禺不能完全斷絕和她的關係,而每回見翟語冰,總要掀起複雜糾結的情緒波濤,不能解也不會解的恩怨仇隙常擾得他心焦氣躁。
為免麻煩,對於這個戶口名簿上的妹妹,翟昊禺索性能不見就別見了……
☆☆☆
五年後
台北 致和國際銀行
「先生,這是您的開戶資料和金融卡,麻煩到前面櫃檯辦一下就可以了。」
翟語冰條理分明地將一疊文件整理好交給客戶。在銀行工作了三年,養成她處理事情有條不紊的好頭腦和習性。
「謝謝。你動作很快,很有效率唷……」
如同一般的男性客戶,他深意地望了眼美麗的翟語冰,欣賞稱讚:「噫?小姐你長得漂亮,名字也好特別。翟、語、冰——該不會和『昊極集團』的翟氏家族有關吧?」
「當然不是啦!」溫煦可人的笑容在翟語冰的芙蓉秀顏上綻放。
「先生想太多了。我只是碰巧姓『翟』而已,如果真有關係,我還需要坐在這裡一個章一個章慢慢蓋討生活嗎?」
「也對啦!」男人尷尬地笑笑,其實他僅是隨便找話題搭訕而已。「就好像姓王的不見得跟王永慶有關,姓辜的也未必是辜振甫的親戚。何況,我覺得你跟翟家的人不像,他們哪裡生得出像你這麼漂亮的女兒……」
「對不起,先生,我還要忙呢!」她以甜甜的微笑擋去無聊男子的鬼扯塔訕。
「後面的小姐,請問你要辦什麼?」
孤經於翟家以外,幾年來翟語冰一個人半工半讀完成學業,專科畢業後,憑著實力考進頗為知名的外商銀行。
在工作崗位表現亮眼的翟語冰以事實證明沒有翟家撐腰,她一樣活得精彩充實。
面對外人的好奇,她早已習慣了麻痺,也習慣將一般人的詢問隨意帶過;實質上,除了這個姓,翟語冰跟翟家可說是毫無牽扯。
幾年下來,僅在八十多歲老爺爺過生日時,她才會回老宅陪他老人家吃頓飯,那還不是出於自願,只因不想讓老人家傷心才勉為其難的配合。
萬一,有天連老爺爺都不在了,那她就真的是切斷和翟家惟一牽連,徹徹底底斷絕干係。
「翟語冰,你的電話——」同事呼喚她,一臉神秘兮兮。「男的喔!」
「謝謝。」翟語冰一點兒也不以為意,一面專心敲打鍵盤,核對客戶資料,一面快速拿起話筒,制式回答:「我是霍語冰,很高興為您服務。」
「哼——」彼端,沉沉傳來不以為然的輕蔑低嗤。「……我不需要你的服務,只是提醒你,明天是爺爺生日,不要忘記了。」
「你是……你是……」
彷彿炸彈猛地轟進腦裡,她頓時停止一切思考,停止任何動作,翟語冰甚至感覺連呼吸都快停止——
幾年了?幾年沒聽過這個聲音?沒見過這個人?
依稀記得,自從她接過那張踐踏她自尊而施捨的支票後,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偶爾聽老邁的爺爺提起,說他到美國和瑞士進修,接受專業管理學院的嚴厲訓練,做為回台接手家族事業的準備。
好一陣子沒聽說他的未來動向,怎麼突然間一聲不響就回來了?難道他已結束國外的魔鬼訓練,決定回台灣大展身手?
千百個疑問如石子投在湖面激起的漣漪同,一個接一個漂在她心底可是,她什麼也不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