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領孫家的月俸是事實。」
「領月俸是你憑實力賺來的,孫家該給的。」
「所以,我稱呼你一聲姨夫人,也沒什麼不妥。」尹紅雖是小小年紀,但卻也懂得主僕身份,今天不管她有無簽下賣身契,她拿孫家的月祿,孫家之於她,便是主子。
青衣終於知道她為什麼一看到尹紅這丫頭便會喜歡上她,因為,在尹紅身上,她看到太多自己的影子。
尹紅就像當初的沈青衣,門第觀念之深,主僕分明吶!
唉,罷了,青衣故做沮喪狀。「其實——」她比到一半,突然不比了。
尹紅看出來青衣臉上的沮喪,扯扯青衣的衣袖,慌慌張張地比著,「到底是怎麼了?」
青衣為難地頹著雙肩,又比著:「我雖身為一個妾,但——可也不喜歡人家喊我姨夫人,畢竟身為人家的妾,並不是那麼光榮的事。」
「那我以後不喊你『姨夫人』了!」
「好啊,好啊。」她的本意就是如此。青衣高興地點著頭。
「那我改喊你『夫人』。」尹紅笑開了一雙明媚眸子,很開心自己這麼聰明。
什麼?她要叫她「夫人」!「不,不行的!」青衣急忙忙地搖手,說不行。「夫人是白鈴姑娘,你不可以亂叫。」
「反正我用比的,別人又不懂。」
「可是我懂,我不喜歡背地裡稱自個為『夫人』。」她與玉庭欠白鈴的已夠多了,她不希望連個頭銜、名稱,都讓白鈴受委屈,縱使是尹紅用比的,不說,她在心裡依舊不願意占白鈴這個便宜。
尹紅懂,懂青衣的心思。
她拉拉青衣的袖子。「那麼,我以後只管叫你『青衣姐姐』,這樣可好?」
「好,好。」當然是再好不過了。「我喜歡有一個像你這般成熟、懂事的妹妹。」
看著青衣的手握上尹紅的,兩人開心不已的模樣,玉庭是唉聲連連,惹得青衣、尹紅兩人側目。
「你在歎什麼氣?」青衣推著他問。
玉庭扮委屈地開口:「你們兩個在談什麼,我都不懂。」
「不懂,就學呀。」青衣嗔怪著玉庭就是懶,懶得花心思去跟尹紅相處,懶得去比手劃腳。
玉庭搖搖頭。「我說不好。」
「不好?怎麼不好?」
「我學了手語,是可以跟尹紅談天說地,但是,尹紅卻不可以跟別人交談,所以說這個法子不好。」玉庭笑了一臉的賊意,又說:「但是,若反過來,尹紅若學會用普通話跟別人交談,那麼,她不就可以跟大伙們交朋友了嗎?」
「尹紅她既聽不見也說不了話呀,這如何聽得了別人所說的!」青衣依舊不明白玉庭葫蘆裡究竟是在賣什麼膏藥,怎麼他的心思變得這麼難懂。
「我們先教她讀書、寫字。」這就是他偉大的計劃。
「讀書!寫字?」
「對,就是讀書、寫字。」玉庭娓娓道盡他的主意。「我們先教尹紅讀書、識字,這一來,她便不是個文盲,日後便可以讀些古雜文來排遣她空閒的日子,二來嘛,我們以後就可以跟她用紙筆來交談了。」
「哦,懂了。」青衣一雙媚眼睨了夫君一眼。「也就是說咱們孫大少爺就是懶,懶得去學手語。」所以才想出這個好方法來,看來,懶人未必是件懷事。
「你少取笑我了。」玉庭忍不住又用鼻子去磨蹭青衣。「我這樣做,也是為了尹紅好啊。」
「我知道,但是——並不是每個人都識字啊。」這樣尹紅跟別人交談一樣有困難。「你都沒有考慮到這一點。」青衣的手指點上玉庭的鼻尖,指責他不盡心。
「冤枉啊,老婆!」他垮下個臉,裝無辜。「其實我早想到了那個問題,而且還有了解決之道。」
「願聞其詳。」是洗耳恭聽嘍。
「調皮!」玉庭捏了捏青衣那粉頰。「就關心尹紅,冷落了相公。」
青衣輕手打落玉庭的手。「快說呀,不說就不理你了。」
「是是是,」他真是怕死她不理他了,他說:「我們只要教會了尹紅識字,便可以利用她識字之便,教她『看人說話』。」
「看人說話!」她又不懂了。「怎麼樣才算是『看人說話』?」
「就是看著人家的嘴巴,就可以讀出那人所說的呀。」
這下子,青衣是真的懂了。尹紅只要識字,那麼她便懂得字義,也就可以趁著字義,瞭解一般人的「說話」!
「哦,玉庭,你真的好聰明。」青衣禁不住地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他驕傲地昂起下巴。「你現在才知道。」轉身,也打算給青衣來個回擁,不料,青衣早就放開他的身子,換去抱尹紅了。
青衣打著手語,告訴尹紅說:「走,從今天起我便教你讀書、識字。」
「讀書!識字!」尹紅不信,不信她有生之年也可以跟正常人一樣,可以讀書,可以寫字!
青衣不由分說,拉著尹紅的手,便往書房裡鑽,看得玉庭心中好不是滋味。
他老婆又不理他了!
???
在東廂房裡,每天上演的是嘻嘻哈哈的歡笑場面,但,在西廂房中,白鈴的繡閣裡,卻是一天冷落過一天,人跡漸少。
青衣剛進這個家裡,曾也有不少的下人們是站在她這邊的,每天來看她,為她抱不平,但是,隨著日子漸漸長了,下人們看到青衣並不像他們所想的那般,漸漸的,他們也能接納青衣當他們家的姨奶奶了。
起初,白鈴對於青衣也是有恨的,但是,很不濟的,日子久了,她跟那些丫頭、長工們一樣,心裡多多少少也開始體諒青衣的處境。
她知道青衣當初也力拒過玉庭的追求,是玉庭不放手,是玉庭用他一生的幸福來跟青衣的冷絕對抗,最後,青衣輸了,所以,她嫁進了孫家。
倘若,有人該為這段不幸的婚姻付出代價,那也該是她自己本身,而非玉庭非青衣。
是誰教她太癡傻,愛上一個不愛她的人。
「咳,咳,咳——」白鈴拿著手絹捂著口,咳下她一身的病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