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雪撥撥頭髮,苦苦地一笑。時晴從小就美,美得不可方物,於是被家人捧在手心上呵護,當然,也包括她。還記得小時候,她常常看著妹妹發呆,因為她比自己手上的洋娃娃還要粉雕玉琢、還要美。
也因此,時晴的美麗,愈顯得她的寒傖。
打從快雪有記憶開始,就和妹妹不親,她們之間是有點疏離、有些心結的。盤根錯節的糾纏,她懶得去解開,也不想去和妹妹建立什麼見鬼的姊妹情。她,不會和妹妹談體己話。
自小,優渥的環境使兩人學遍了才藝,佔據了她們所有的空閒時間。雖然父母不曾在才藝上偏袒妹妹,但只要有讚美,就一切歸於妹妹。
而她,總是被眾人認為學得好是應該的……因為條件不好,總要自己多努力。
於是,自小她學的是心、珠算、是作文數學、是英文會話、是速讀……
而妹妹學的則是舞蹈、是音樂、是繪畫……父母執意將她栽培成一個詩情畫意的美麗女子!
她覺得有個比喻拿來形容她是很恰當的:如果把人生譬喻成一局牌,無從選擇的,她是拿到了一手很差的爛牌!
沒有人能將這把牌打好,因為處處都是絕路,沒有出得了手的花色。
她常常問自己:怎麼會這樣呢?
可惜,沒有答案。
所以,既然一切不會更好了,她決定把一切都豁出去。畢竟,最壞的情況也不過如此吧?
走在異國的街頭,她大膽地看著週遭形形色色的人種。在國外,就是有這種好處,不論你穿幾個耳洞、染幾色的頭髮、踩多高的鞋子,都沒有人會對你另眼相待,也沒有人會認為你是異類。
猛然間,她在街對岸看到了一道很特別的身影,週遭的景物彷彿都是他的陪襯。
「好美……」
快雪有些看傻了。
其實身在西班牙,俊男美女簡直多如過江之鯽,本不該如此驚訝的,但,那個男人卻令許多過往行人都忍不住多偷瞄一眼。
是的,只敢偷瞄,不敢多看,因為深怕呼吸被那完美的外型所奪,然後窒息。
還好快雪遠遠站在對岸,所以可以仗著距離的屏障,清楚地感受內心的震動。
這男人讓她的心顫動了。能鑿刻出這麼完美的五官,一定連上帝都愛不釋手吧!
他站在古雅的飯店門口,彷彿在向身邊的人交代一些事,而另一位手下則為他穿上正式的西裝外套。
那身打扮讓他顯得更加的英氣勃勃,而後,他走進了飯店。
快雪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她著迷地跟隨著他的身影,越過了馬路,穿過了侍者為她開啟的飯店大門。
並且,她不由自主地也進入了宴會大廳。
人很多,彷彿是個很重要的場合,衣香鬢影,華麗異常。
才一眨眼,她就失去了他的身影,於是,她好奇地打量身邊的人,猜測這會是什麼樣的場合。
還好身上的深紫色小禮服不至於突兀。
在幾次的經驗下來,她慢慢能體悟到,過去的她是個多麼無趣的女人──甚至連參加宴會都穿著上班的一式套裝,古板,而且令人不舒服。
現在才知道似乎有點晚,更何況……
快雪對自己笑一笑,她都已經成全別人了。
前方騷動聲起,打斷了她的沈思,抬頭,看見賓客們正往台前聚集。
快雪站在角落,噙著雞尾酒,睜著一雙眼,好奇地注視著人群。
由主持人的口中,她得知這是個訂婚儀式。
「是訂婚呀……」
眼前浮起剛剛那個男人的身影,大概是他吧!
快雪心裡浮現一股淡淡的可惜,還沒認識呢!
果然,台前站上一對璧人,就是剛剛那個很醒目的男人,而他身邊站著的,是個相當美麗的女人,深栗色的頭髮,襯得她的皮膚益發白皙,深刻的輪廓令人驚艷。與她的洋娃娃妹妹時晴相比,還真是難分軒輊啊!
不過,快雪還是覺得可惜,雖然眼前真的是郎才女貌的一對新人,但是她覺得好浪費,因為兩人的氣質太像,不怎麼……協調。
就好像在美術館裡,同時看見了兩座完美的雕像,以至於沒有特別的感動。
這可能是她個人的觀感,或出自於嫉妒自己妹妹的緣故吧。
這樣想,頓時覺得自己無聊極了,人家明明很相配,自己卻硬要在雞蛋裡挑骨頭。
她覺得索然無味,很想走,卻沒有移動腳步,目光還是離不開那個男子。
在室內柔和燈光的映照下,她看見他及肩的黑色直髮乖乖束起,俊美的臉龐帶著笑意,深濃的眉毛往上斜飛。雖然那雙墨棕色的雙眸閃動著清冷的芒鋒,與唇邊的笑意不甚協調,但卻動人極了。
她覺得,他看起來不像極想訂婚呀!
快雪的腦子裡開始為他編織起無奈的訂婚理由,例如:家族逼婚、利益結合……
「你是女方的朋友?」
身邊突然冒出一道聲音,把快雪嚇了一跳,險些灑翻酒杯裡的香檳。
「嗯。」
她隨口應一聲,假裝檢視自己的服裝是否潑濕,以避免對方的追問。
「喔?還不知美娜有亞洲朋友呢,她的交遊果真很廣!」
對方自顧自地說起話來,快雪抬頭瞧他一眼,也是個高大帥哥。
真是不公平,歐洲人已經普遍好看了,可在西班牙,這兒的人更是長得得天獨厚、美得囂張,不管是台上訂婚的璧人,或是眼前的帥哥都一樣。
快雪沒有理會他的搭訕,可是對方卻熱情地打起招呼。「我是亞堤的好朋友,索緒爾·戴林,也在『坎貝聿家族』旗下的企業工作。有沒有榮幸認識這位東方美人呢?」
快雪輕笑起來。東方「美人」?來到這兒,自己竟成了東方美人?
可能是對方的應酬辭令吧,陶醉一下又何妨?至少,她的心情愉快極了。
「我叫Snow,祝福他們訂婚。」快雪告訴他自己的英文名字,然後把杯子和他的輕叩。
原來訂婚的男人叫亞堤,該不會正好姓「坎貝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