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仍然不為所動,不停加速。
只剩下一部摩托車在前面苟延殘喘,火影輕輕轉一下方向盤,便從摩托車身旁疾速閃過。
他贏了!
她卻哭了!
「這只是小小的車賽,對我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用不著擔心成那樣好不好?」他誤解她的眼淚。
「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很不尊重生命!」她很憤怒,可是傷心的感覺更甚於憤怒。
火影被她的指責惹惱了,他死死地踩下煞車,尖銳的輪胎磨地聲刺痛了符音的耳膜。
「如果你對我的行為有那麼多不滿,那請你立刻滾下車!」他冷冷地說。
「我是在跟你討論……」
「討論如何尊重生命嗎?」他切斷她的話,冷嘲地說:「你不覺得你跟一個保鑣討論如何尊重生命很可笑嗎?」
「一點也不可笑!」她忍無可忍地嬌嚷。「我不要你出事,我不要你每天都活在危險當中!」
「我倒覺得自己很尊重生命。」他深呼吸,緩緩吐出來,然後慢條斯理地說著。「至少從我當上台灣首席幫派老大的保鑣到現在,在幫派火並中出生入死過很多次,到現在都還依然活得好好的,這樣還不夠尊重生命嗎?」
「錯!你不要故意聽不懂我說的意思,所謂的尊重生命才不是你說的那樣。」她情緒激動地辯解著。「像剛剛,你明明可以不要跟那些少年飆車,大家不就都可以遠離危險,還有,在這個社會上各行各業很多,你為什麼偏要選擇當賣命的保鑣呢?」
為什麼?他無語思索。自從他脫離那個家以後,完全任由命運順其自然,於是就有了現在這樣的身份。
「火影,你能不能換個職業?不要當保鑣行嗎?」她柔聲懇求,不希望他隨時有失去生命的危險。
「不可能。」火影不假思索地回答。
「為什麼不可能,你不會簽下什麼賣身契吧?」
「黑道中最講江湖道義。」他失神凝視著方向盤上的雙手。「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老大收留我、栽培我,讓我貼身跟著他、保護他,在幫裡,我受到的寵信超過任何人,後來老大被幫裡的人出賣,誣陷他介入公共工程,結果害他賠出巨款才能了事,當他經濟困窘時得到我現任老闆孫士威的援助,老大很感激孫士威挺身相助,所以當後來孫士威開口向他要我時,老大義不容辭應允,私下對我說,希望我能替他償還孫士威的恩情,因此短時間內我不可能離開孫士威。」
符音知道「江湖道義」這四個字是什麼意思,但是她永遠也不明白那在火影心中的重量。
「可是我不要我的家人做這種冒險的工作。」她語帶暗啞。
火影突然欺身過去,伸手替她打開車門。
「那就拉倒,你另外去找適合你的家人好了。」他的口氣冷得沒有溫度,可是內在情緒已如暴洪般失控了。
符音的淚水頃刻決堤,不可遏抑地哭了起來,一直到現在,她不得不承認兩人之間有著難以跨越的鴻溝。
「如果你決定當一個賣命的人,那我們之間就真的永無可能了。」她哽咽抽噎地說完,絕望地下車。
「祝你找到更好的相親對象。」他手臂橫過去用力拉上車門。
符音在他駛離視線的最後一瞥中,看見了他決絕切斷的眼神。
她很難受,很心痛,很想知道在他的目光變得冷峻無情之前,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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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速公路上,一部黑色改裝跑車以時速一百八十公里疾馳在夜色中。
火影憤恨地甩開滿腔怒火,讓極速狂飆主宰此刻。
前面路段有測速照相,呵,他這個人一點也不喜歡拍照,他狠狠重踩油門,時速表快速上升,以二百五十公里的速度飆過測速照相器。
你的行為很不尊重生命!
那是什麼鬼話!這輩子還沒有人敢如此義正辭嚴地責罵他!
是!沒錯!她從小到大就是不停領獎狀的優秀好學生,嗜好是彈琴、跳芭蕾,有著相親相愛的家人,而他呢,是在私立學校搞幫派的壞學生,嗜好是飆車、打架,有著整天惡言相向的家人。
不配!一點都不配!
唯一配得上的,是兩人眼中互相照見的孤獨和寂寞。
他苦澀地大笑,聲嘶力竭地大笑著!
不知何時,高速公路中間護欄突然跑出一隻黑色野狗,當刺眼的車燈照到一團黑色物體時,他根本沒有思索的時間,猛力打轉方向盤,作最後的拚搏!
巨大的前衝力將整部車甩撞上護欄,他收不住衝勢,尖銳的煞車聲把黑夜劃破,接著一陣轟天巨響!
許多分不清的聲音彙集成了一股轟隆隆的響聲,他彷彿聽見骨頭碎裂的聲音,還有渾身劇烈疼痛而產生的共鳴。
驀然間,聲音完全消失,萬籟俱寂。
他因過度強烈的震動和疼痛昏厥,在昏厥前的一剎那,他看見那團黑影迅速消失在黑夜裡,還看見符音笑吟吟地朝他揮手道別。
火影在猛烈的痛苦中甦醒過來,他勉強睜開眼睛,看見自己躺在陌生的地方,身旁有白衣護士正在替他換點滴。
「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趕快告訴我們怎麼聯絡你的家人好嗎?」護士邊說邊替他量體溫。
銀白色的燈光刺激他閉上眼,他身體疲弱疼痛得無力回答護士的問話,接著有許多不明圖像不停在他腦中扭曲旋轉,再度將他帶回另一個隔絕的世界。
之後的半個月,火影不斷重複著清醒、昏睡,昏睡、清醒,不過清醒的時間很少,大部分都在昏睡。
當他清醒的時間慢慢變長,也可以開口說話時,他請護士幫他找來孫士威。
孫士威氣急敗壞衝到醫院來,一看見火影,瞠目結舌地不敢相信。
「你幹麼全身纏得跟木乃伊一樣!」孫士威驚愕之餘,還不忘調侃他。
「我也不喜歡啊。」他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