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不熟,只是見過幾次面的鄰居而已。」
秦爺爺又笑起來,頌憐發現他真的很愛笑。
秦爺爺繼續發揮他健談的本領,滔滔不絕地說:「舞陽這孩子怪癖得很,腦子裡除了打籃球,什麼都裝不進去,也不太懂得和女孩子打交道,他嘴巴壞得很,有沒有得罪過你呀?」
單頌憐心嘀咕著,凡是能靠嘴巴得罪的全都用上了,還真是壞得很。
不過,這種事情總不能拿來向人家的爺爺打小報告,只能謙虛地回答:「他人還不錯,怎麼會得罪我,老爺爺太客氣了,說不定是我有不少地方得罪他呢!」
「他的個性陰陽怪氣,你可別放在心上,他這個人吶,氣人的本事可是高得很,不交女朋友便罷,一交就交了個金頭髮說洋文的,把我氣了個半死,我們姓秦的祖先可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秦朝大將,他的身體裡流著優秀的中國血統,怎麼能娶個外國人來破壞呢?你說是不是?舞雲是個女孩子,嫁出去生的小孩不姓秦也就算了,可他是家裡唯一的男孩,娶妻生子這件事,說什麼我也要干涉到底,所以我想辦法把他弄回台灣去,讓他多跟自己人打打交道,他就會知道還是中國女孩子好,就像你呀,能聽得懂我這個老人家說這麼多話,多痛快,洋鬼子哪能聽得懂,在芝加哥住得悶死了,真想早點回去,在這裡,連想吃個炒米粉都還得開幾小時的車才吃得到,難哪!」
秦爺爺的話匣子一開便收不住,一大串的話,把頌憐所不知道的秦舞陽全洩漏出來了,她一逕地笑個不停,想不到秦舞陽的爺爺那麼風趣,和一般總是唉聲歎氣的老先生完全不同。
「老爺爺,等您回台灣,有機會我請您去吃炒米粉。」她雖然也沒吃過台灣的炒米粉,不過還是隨口說來樂樂這個想故鄉的老先生。
秦爺爺果然樂不可支,呵呵大笑著。
「就衝你這句話,回台灣的時候,你和舞陽一道來接我喔,拜拜!」
頌憐掛上電話,或許是「同病相憐」的心情,所以她真心喜歡起這個思鄉的老爺爺,不過,和秦舞陽一起去接他,秦舞陽會答應嗎?她如果自己要求秦舞陽,會不會讓秦舞陽看輕呢?
當她走到廚房準備喝水時,秦舞陽正巧回來了,他手上提著一大袋食物,袋子上印著「麥當勞」三個字。
「你餓了吧?」秦舞陽把漢堡、薯條、可樂一樣一樣搬出來,幾乎擺滿了整張桌子,他一面說:「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只好隨便買了,過來吃吧!」
單頌憐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看著那一大袋的麥當勞,眼淚突然嘩一下流瀉出來,秦舞陽嚇了一大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手足無措地問:「怎麼回事?」
「你先別理我……」她低低拋下一句話,衝進浴室,抱著毛巾歇斯底里的哭了半天。
秦舞陽知道一定有什麼事觸動了她心底的痛,他站在浴室門口看著她失控痛哭的模樣,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好玩笑地說:「不喜歡吃麥當勞也不用哭成這樣啊──」
她埋在毛巾裡的頭搖了搖,沒有說話,他只好又說:「別哭了,我不會要你付錢的。」
她終於「噗哧」一聲笑出來,洗了洗臉,回到餐桌前坐下。
「對不起,失態了。」她羞澀的笑了笑。
「為什麼看到麥當勞會哭成這樣?」秦舞陽抬著眉,奇怪地問。
「因為……」她的聲音像在喉嚨裡卡住了似的,她清了清喉嚨,帶著些微哽咽地說:「我弟弟很喜歡吃麥當勞,可是我很少有機會買給他們吃,我們家用的每一分錢都要經過計算,吃麥當勞這種東西太浪費錢了,他們也很懂事,不像有些小孩會拚命吵著買,所以現在看到這個東西,忍不住……就想到了他們──」
秦舞陽的眼睛瞪得很大,他從小就生活得非常富裕,週遭也不曾接觸過連麥當勞都捨不得吃的人,實在震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我無法想像,你家真的這麼──」他思索著適當的、不去傷害到她的名詞。
「窮嗎?」她不以為意,淡淡地說。「我一個人支撐比較辛苦一點,等弟弟們長大以後,生活就會好多了。」
她骨子裡有著不被同情的驕傲,她拿起薯條咬了一口,眼睛亮了亮,又拿起炸雞撥開來吃,開心地說:「很久沒吃了,今天吃起來真好吃!」
秦舞陽愣愣地看著她吃得津津有味,不好意思告訴她,那是他懶得花腦筋去想該買些什麼吃的東西,才做出的選擇,絕沒有想到她居然會吃得那麼高興,事實上,在美國上學時,他每天中午都吃這種夾肉漢堡,再不然就是冷冷的三明治,想喝個濃濃的熱湯都很難,這些西式漢堡他已經吃得煩透了。
秦舞陽帶著新奇的眼神研究著她,這是第一次,他開始有興趣研究女孩子。
「噢,對了──」她一邊吃吉士漢堡一邊說。「剛剛你爺爺打電話來找你。」
「我爺爺?」他大吃一驚。
「嗯,他打錯電話了,應該打九九一三,他卻打成九九一二,結果打到我這裡來了。」
「你的電話號碼是二三九八九九一二?」他不敢相信這種巧合。
「別那麼懷疑,我剛接到你爺爺的電話也嚇了一跳,他說他明天下午要搭飛機來台灣,要你記得去接他。」
他覷著她,小心翼翼地問:「他沒對你說些什麼吧?」
頌憐笑起來,故意誇張地說:「他說的不多,可是足夠讓我對你的一切瞭如指掌了。」
他的臉色一沉,顯得不太高興。「我爺爺一來,這裡鐵定要天下大亂。」
「幹嘛那樣怕你爺爺,我覺得他人挺好,很風趣呀!」
「我是怕他到台灣來,找他以前的老朋友介紹女孩子給我相親,我爺爺古板得很,我最怕他這一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