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跟遙控器有極深的仇恨似的,拚命用力狂按選台鈕,飯店裡的電視台數不多,她轉到MTv台就頹然放棄,乾脆開大音量,讓吵雜的音樂充斥整個房間,然後拿出小冰箱裡所有的啤酒,仰躺在沙發上一口氣灌個精光。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星石看著時間從十點、十二點,到深夜雨點了,美樹都一直沒有回房來。
孤男寡女同處一室近五個小時,有什麼事下能發生,何況美樹如果主動出擎,索塞亞又怎能抗拒美女的投懷送抱?
如果事實真是如此,她只能佩服美樹說到做到的勇氣,不像她,自己心中真正想要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她微醺地站起來,把喝空的五瓶啤酒罐全部丟進垃圾桶裡,臉紅耳熱的開門走出去,經過索塞亞的房間時,她注視著房門上的數字很久很久,才慢吞吞地搭電梯走出飯店大門。
夜涼如水,夜色寂美。
星石把手插在口袋裡,深深嗅著空氣中淡淡的花草香,抬頭仰望天上清冷的星光,她輕輕歎息著,身處在寧靜的深山裡,有種遺世獨立的灑脫。
薄薄的白霧繚繞著一重重墨綠色的大山,她沿著飯店前的大馬路慢慢閒晃,想讓混亂不清的腦袋清楚一點,也想逃避,不想去面對她不願接受的事實。
靜夜中,她隱隱約約聽見小貓的叫聲,循著聲音去找,才發現有一隻小貓趴在高高的樹枝上,拚命咪嗚、咪嗚地叫個不停。
「怎麼了?」她站在樹下,輕聲對小貓說話。「不敢下來嗎?」
小貓一直咪嗚、咪嗚地叫,感覺上像在對星石發出求救訊號。
「可憐的小貓咪,敢爬上去卻不敢下來。」她伸長手臂,對小貓輕哄著。「來,跳下來,別怕,我會接住你。」
小貓聽不懂人話,逕自咪嗚地叫,一動也不敢動。
星石打量著這棵大樹,一個人自言自語著。
「我很久沒爬樹了,這棵樹這麼高,樹幹又這麼直,看起來真的有點可怕,你能爬上樹也太厲害了,可是我不行呀,就算爬上去也會和你一樣下不來的……」
小貓咪嗚一聲,像在回答她。
「哎,有沒有同步翻譯機呀,要是能把我的話翻譯給你聽就好了,你就知道我叫你跳下來,跳進我懷裡,不用害怕。」她嘀嘀咕咕地在樹下繞圈子。「如果找索塞亞來,他個子那麼高,說不定能救你,不過他在忙著享受女人香,不會有空理我們,你好可憐,我也好可憐……」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能說心事的對象似的,她磯磯咕咕地說個不停。
忽然,她怔住了。她的情況不就和這隻小貓一樣嗎?縱身躍進索塞亞懷裡,有什麼好怕?到底自己在害怕些什麼?
難怪會淪落到和這隻小貓相同的命運,可憐兮兮地站在高高的枝頭,進也不得、退也不得。
「救你吧,豁出去了。」她毅然決然地開始往筆直的樹幹攀爬。
幸虧她的個子夠高、腿夠長,攀爬個兩、三下就抱住了第一截樹枝,她一鼓作氣,跨腿生了上去,一陣微微的晃動讓小貓叫得更加淒慘,她緊張兮兮地抱住樹枝,終於保持平衡了以後,她才慢慢朝小貓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小貓抱進懷裡,然後長長地叮了口氣。
樹下突然傳出一陣清脆短促的口哨聲。
「美女爬樹的景象難得一見。」
這聲音?星石呆了呆,低頭一看,竟然是索塞亞。
「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星石摟著小貓,表情驚訝,聲音冷淡。
「剛剛美樹回房發現你不在,所以要我出來找找你。這麼晚了,為什麼跑出來了也不說一聲?」索塞亞交抱著雙臂,仰頭凝視她。
「你們在忙不是嗎?為什麼要打擾你們。」她刻意強調「你們」兩個字。
「我和美樹的確聊了很久,忘了時間……」
「你們幹什麼不關我的事。」她猝然打斷他的話,根本不想知道他們究竟做了些什麼,懷中的小貓不安分地動來動去,她左顧右盼,小心地尋找可以安全下樹的方法。
「跳下來,我在下而接住你,」索塞亞在樹下張開雙臂。
星石呆呆望了他一會兒,突然覺得鼻腔一陣酸楚。討厭,為什麼他偏要說她說過的話。
「不要。」她不要把愛情交給一個漂泊流離的旅人。
「不用害怕,跳下來,我一定會接住你。」索塞亞朝她笑喊,眼眸溫暖和煦。
「不要。」她不要簡單平靜的生活被攪得一團亂。
「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受傷的。」他在用他的熱情催促她。
「不要、不要!」她激動地大喊,被她摟在懷裡的小貓受到驚嚇,瞄瞄地叫,拚命想掙出她的懷抱。
星石怕小貓掉下去,急忙伸手想抱緊它,沒想到卻因此重心不穩,整個人頭重腳輕地往後栽下樹。
「啊──」
她驚叫到一半,就發現自己像片落葉般穩穩地落進索塞亞的懷裡,和小貓一起毫髮未傷。
「我說過,我一定會接住你,不會讓你受傷,你早就應該相信我。」索塞亞的眼底透出一道炯炯光芒,彷彿直視著她的靈魂。
星石從他懷中掙扎下地,小貓抓住機會從她懷裡竄出去,一溜煙就鑽進草叢裡了。星石住飯店的方向走了幾步,然後小跑步地跑起來。
「星石──」索塞亞從她身後追上來,扯住她手臂無奈地逼問:「你到底要逃到什麼時候?」
「美樹瘋狂地喜歡你,若要談什麼狂野的戀愛,你們兩個人才是最合適的,我一點都不適合。」星石不顧一切激動地喊,然後甩開他,一路往飯店狂衝。
她不知道索塞亞有沒有試著追上她,一衝進飯店的電梯就按下閉門鍵,把索塞亞隔開在她的世界以外。
她看見「愛情」姍姍地走遠了,她下呼喚,靜望著「愛情」愈走愈遠。
第六章
索塞亞坐在飯店外的一棵大樹下沒有回房,面向著陡峭的溪岸,仰望星光閃熠的天空,第一次對女人有難以掌握的無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