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先生,苦命的債務人要開始還債丫,請把盤子交給我。」她裝出一副不得不為的苦命相。
「你確定不會毀了我的廚房?」有人說話的感覺很輕鬆,轉移了他對某種聲音的專注。
「少小看女人的適應性,我最多買組新盤子還你。」她的意思是盤子比較危險。
看她在自己的廚房穿梭,搓洗碗盤,一抹淡淡的暖意暖了他的胃,女性化的背影佔領了原本屬於他的空問,彷彿她已和廚房融合,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一直以來支持他活著的原動力是仇恨,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寂寞的,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一個人的生活是多麼孤寂,自己居然能忍受一成不變的單調多年。
可笑的是他一點也不排斥她的存在,朦朧中他聽見一群孩子們的笑聲,頑皮又不守規炬地弄得一身髒,衝著他們直喊爸爸媽媽。
突然影像消失了,他暗嘲自己的胡思亂想,自己怎能和仇人之女有未來,當他計畫完成那天,也就是他們分道揚鑣的日子,即使有心留她怕也留不住傷痕纍纍的人兒。
心痛的感覺像無形的蟲子啃食他以為不存在的心,尚未進行到計畫的高潮處,他已疼痛難當,他還能和她玩下去嗎? 他有一種預感,到最後會兩敗俱傷,各自養著永不癒合的傷口。
「喂!唐君然在不在,受難者玫兒呼喚地球人唐君然,你回神了嗎?」她五根指頭在他面前晃搖著。
唐君然冷然的起身走向客廳。
他又怎麼了。「你要不要暍杯茶?我泡茶的手藝肯定比泡咖啡高明。」
茶能去油止膩,防止膽固醇升高及肥胖症,她的標準體型足以印證。
「拿著你的行李跟我來。」臉上表情冷得令地獄結冰,他像一個高高在上的獨裁者下著命令。
心結作祟,黑玫兒在心裡歎了一口氣苦笑,看來又退回原地,他把自己封閉得太深沉,既想打開心房又怕掏光,兩相拉扯著。
顯而易見,他心中的黑暗戰勝了陽光,全是這場該死的雨害的。
這會兒她真像苦命的菲傭拖著沉重的行李跟著他,瞪著毫不知憐惜的背影小聲唾罵,幫忙分擔一些重量又要不了他的命。
奇隆,她在裝箱的時候明明很輕,為什麼提在手上的沉重猶如巨石? 喔!對了,是南傑幫她把行李搬上他那台蓮花跑車,然後又任重道遠地送她到唐朝企業,難怪她不覺重。
「這是你的房間。」
黑玫兒推開房門一瞧,一股霉味撲鼻而來。「你讓我住貯藏室?」
床呢?不會要她在冰冷的地板上打地鋪吧!
「別忘了你是幹什麼的!」他冷酷而無情地推她進去,生伯自己會不忍的為她換上舒適客房。
「好歹給床棉被吧!我只帶一個枕頭來。」早知道她連心愛的檜木床一同搬過來。
唐君然走進貯藏室最裡處,由上層拉下一件看來年代久遠的發黃被子丟給她,任由她自生自滅地走了出去,頭不曾回。
因為他不想心動搖了。
「哈!這下可精彩了,我真的是自找苦吃,好好的日子下過跑來當下人。」
看著還不算亂的空問,她動手整理出一小片適合躺臥的天地,拿起掃把清理角落的蜘蛛網,開始她還債的第一天。
還好貯藏室裡什麼都有,她找到了失了彈性的氣墊床和一張床單,稍微鋪一鋪還滿像一回事的。
惟獨一室的氣味叫人難受,但外面的風雨大得無法開窗通風。
「啊!差點忘了我的薰香精油。」看來她沒做白工準備。
翻找出那一小瓶貴得要命卻很實用的薰香瓶,輕燃起一簇火苗,一會兒滿室的清香已遍佈四個角落,驅走了潮濕的霉味。
淡淡的橘子皮味道溢出門縫,飄向正在書房啜飲白蘭地的男子,他困惑的嗅丁嗅,隨即將視線調往貯藏室的方向。
他想,女人的適應性真的很強,他根本用不著為她擔心。
入喉的酒不再有味道,又是一個無情的夜,聞著悠然的香味,眼皮漸漸的蓋下。
他走回房間只剩下放心不下的愁緒,她是否睡得好? 呼!呼!呼!
張狂的風雨像隱形的巨獸排山倒海而來,呼嘯的狂吼震耳欲聾,似要將建築物摧毀似產生疑似震動的現象,燈光匆明匆暗。
答答的雨滴宛如石頭打在牆壁上,敲擊的聲響像連發的左輪手槍,劈哩啪啦地不停止射擊。
招牌掉落的聲響混著鬼號的風聲,四周靜得只聽見風娘的咆吼,咻地捲起大量雨水與空氣摩擦,彷彿未關閘的洪水往民間倒。
這樣的夜晚理應聽不見其他的聲音,所有暗夜的活動全叫風雨遮蓋了。
沉冷的空氣是雨的氣味,睡得沉穩的黑玫兒很少在半夜醒來,但是今晚她心口忽地一緊的睜開雙眼,一時不知身在何處。
很快地,她想起為何在這裡的原因,隨遇而安地拉緊身上的棉被蓋過頭,一手輕拍她的拼布枕頭繼續安睡。
只是——
耳朵特別尖,在狂風暴雨大作的夜裡她居然聽見近乎負傷野獸掙脫不開箝制似的低嗥,淒厲、哀戚得令人動容。
仔細一聽,又像是男人蘿魘的低沉咆哮,她想到晚餐時神色不對的唐君然。
剛要拉開溫暖的被褥,啪地斷電聲使室內陷入一片黑暗狀態,她無奈於老天爺的作弄,藉著閃電的光芒摸到行李,憑手指的觸覺取出一件厚長袖襯衫披在肩上。
手錶有夜視照明的功能,依靠小小的光亮她摸索著前進,用心聆聽哀號聲的出處,她來到一扇緊閉的房門前,貼在門板傾聽裡面的動靜。
真是他!
該不該進去呢?依據她以往的經驗最好讓他發洩完,這時進入他的私人空間並不適宜,有多少潛在危險並未確定,受傷的野獸下會歡迎別人侵人他的地盤。
她無法想像他受苦的模樣,倨傲如他竟然發出如野獸的悲號,一聲聲鞭痛她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