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後,水藍迷惘的攜水柔下了車,站在台階上,她眩惑的望著這純白色建築物。高雅的外觀、氣派的外型,四根擎天石柱支撐了半圓的屋簷,顯示它屹立不搖的魄力。兩扇門半開著,由外可瞧見裡頭寬敞的大廳,米白色的地毯,雅潔的幾扇玻璃窗。雷遠正欲帶她們進入,家裡人已聞聲跑出來,迫不及待要和她們見面了。
在雷遠的介紹下,她認識了雷夫人,一位面容慈祥、笑顏和藹的貴婦人,頭髮略顯灰白,於腦後梳成了個髮髻,一襲手工精細的旗袍,濃纖合度,天生的高尚氣質,在在流露於舉手投足間,是個華美尊貴、體貼人心的長者。
「水藍,果然如我想見的,長得既溫柔又雅致,難怪我們遠兒迷你迷得神魂顛倒!」雷夫人拉著她手,親熱的寒暄問好,疼惜有加。「我早就想見你了,可遠兒總說不是時機,我也不明白他所謂的不是時機是何意思!不過,今天總算讓我盼到你了,這等待值得!值得呀!」
「哪裡!伯母,其實,我並沒您說的那麼好。」水藍輕聲說,應對得體。
「看!媽,我不是早說過嗎?水藍唯一的優點就是誠實,她的確沒您說的那麼好,否則我也不會私下調教她到今日,才敢帶來見您了!」雷遠一旁欣喜的接語,調侃戲謔的取笑她,洋洋得意。
雷夫人寵愛的輕拍下兒子,微微板起了臉孔。
「有媽在,還敢欺負人家!媽現在可是和水藍站在同一陣線,不偏袒你了!」她好笑的看著兒子噘起了嘴,故作委屈的可憐相,親切的挽住水藍,拍拍她手背。「你別擔心,日後他要再也欺負你,伯母就幫著你對付,他絕對抵不過咱們兩人的!」
「哇!媽!這麼快,你們已經兩人一條心咯!」雷遠喳呼的大叫,蹲下身擁住了水柔的雙肩,推到母親跟前。「不打緊,我有女兒可以幫我!水柔,你總不致看著爸爸被人欺負,袖手旁觀吧?」
「你放心,爸爸,媽媽不會欺負你的!」水柔果然敏慧的改口稱呼他爸爸了。
雷夫人彎腰仔細的端詳她,水柔也正凝著笑意甜甜回望,這像包奶奶的慈藹長輩,她喜歡。
「水柔,叫奶奶!」雷遠指示著。
水柔聽話的依言而喚,雷夫人心疼的摟住了她,吻下她粉嫩的紅頰。那方的雷永已焦灼的大踏步上前,按了按雷遠肩膀。
「小弟,不替我們介紹嗎?」
「哦,是!是!心裡頭一高興,一下子忘了!」他尷尬的搔搔頭髮。「水藍,這是我大哥雷永……大嫂伊凡!」
他介紹著兄嫂,水藍淡淡與他們頷首為禮。看著伊凡,不知怎麼的,她心底就不太舒服,有股莫名的敵意醞釀在無形之中!可能是她雍容端莊的大家閨秀樣讓她自慚形穢、心態不平衡吧?她看來溫雅高貴,一頭飄揚的長髮,面頰白皙,不施脂粉猶明艷照人,無怪雷家會選中她為兒媳婦,而非……她那薄命的姐姐!她的眉梢染上淡淡輕愁,但是伊凡那麼氣度寬容的和她恬笑著,倒顯得她氣量狹窄、小家子氣了。水藍歉然的回報一笑,靦腆不自在。
「雷伯伯,雷伯母。」水柔不待人教即主動開口叫人。
「水柔!」雷永蹙緊眉宇,滿心激動的詳視她,用眼梭巡著她五官每一寸地方。「讓雷伯伯抱抱你好嗎?」
「媽媽!」水柔探詢的看水藍,見媽媽點頭了,才敢說好。
「水柔,水柔……」雷永雙手震顫的擁著她,熱淚湧上眼眶。他期盼了多久的時日才等到今天這機會,將他的女兒攬進胸懷,緊緊用臂膀擁抱她!懷抱女兒卻不能相認,對他而言,這是多大的悲淒啊!但為了遵守兄弟間的諾言,他只有暫且忍下,強阻心酸的暫且忍下,他的身子也悸動的隱約顫抖了。
「雷伯伯,你冷嗎?」水柔亦發覺了這異象,關注的問:「為什麼你在發抖?」
「水柔,雷伯伯不冷,雷伯伯是見到你太高興了,才……高興的發抖了!」觸摸女兒柔細的臉龐,注視女兒關切的眼神,他好滿足、好滿足呀!
「哦,雷伯伯,水柔也很高興見到你,可是水柔並沒有發抖呀!你也別發抖了好不好?」是父女天性吧!水柔雖不清楚他的真實身份,父女間相連的血脈卻已漸漸地徐緩流動了。
雷永抱著她,連聲答應。
「好,好!雷伯伯不發抖、不發抖了!」
雷夫人看著他倆的親膩狀,甚感窩心的順口一提:
「要是不明白你們的關係,我真會以為水柔是永兒的孩子呢!你這麼憐愛她!」
雷夫人不經心的玩笑說,水藍、雷遠、雷永三人卻互視一眼,臉變了色。
「好了,我們進客廳再談吧!遠兒,你爸爸還等著見你和水藍母女呢!大家都進去吧!」
雷夫人牽著水柔,連同雷永夫婦先行進入了客廳,雷遠握著水藍的手,在進去前的一瞬安撫她說:
「水藍,別怕我爸爸,他雖然有張極嚴肅的臉孔,卻也有顆最柔軟的心腸,相處久了你就會明瞭,他其實是個好父親!」
人還迷茫的沉浸於他的話語中,腳步已隨他踏上客廳米白色地毯,見到了雷宅的當家主人——雷霆勻了!
他的人乍看之下正如他的名字一般,像個隨時會雷霆大怒、極具權威性的老人,他光坐在那兒,水藍就已感覺到他懾人的力量有多凶烈狂猛了!他和雷夫人的年紀都約略六十歲上下,但與妻子相比,他便略嫌蒼老了,可能跟他易怒的個性有關。滿頭花白的頭髮,額頭佈滿以歲月雕刻出來的皺紋,濃眉是緊而密的糾結著。眸光銳利,面孔方正,莊嚴肅穆,不苟言笑,水藍總算見識到令雷遠又敬又畏的父親了。
「伯父!」她恭恭敬敬的叫了聲。
「嗯,」雷霆勻瞅眼她,拿起桌上的煙斗,自顧自的吞吐著。「坐!」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語氣中命令的習慣顯露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