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著自己為什麼這麼笨,第一次戀愛,被拐走了二十萬,那個男的說要去留學,給她一張支票說一個月還她。一個月後,人不見了,支票不用說當然也跳票了。
遇到賴彌霆,是兩年多前的事。她忙著工作賺錢,下了班又兼差,賴彌霆人老實又沒脾氣,從不會抱怨她沒時間,反而會在她晚上工作完畢,疲倦得要命時,煮稀飯給她吃,讓她倍感窩心。
沒想到,他竟然卷款潛逃!一個月付一萬,付了一年八個月,總共二十萬勒,現在要上哪找?
麥雅棠停下腳步,在一片不太透明的玻璃窗前,看著倒映的自己。
她想哭,想到妹妹,想著茫茫的未來,想到自己已經過了二十五歲的生日了,可是戶頭裡只有領不出來的七百八十塊。
很久沒哭的她,眼淚在眼眶裡轉著,卻怎麼也掉不下來。
陽光隱沒,午後的天空忽地劈下一道青雷。沒幾秒的時間,不起了急促的雷陣雨,雨滴往大地傾瀉而下,瞬間澆濕她的頭髮,滑下她的臉龐。
她直視,目光沒有焦點地看著自己的模樣。雨滴從臉龐蜿蜒而下,好像淚流滿面。看著自己憔悴的模樣,麥雅棠竟然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抬頭,望向灰濛濛的天際,握緊雙拳,紅了眼,在內心向老天吶喊──
隨便你要派什麼角色過來,我身經百戰,不認輸、不認命,我有堅強的意志,我是絕對不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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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透明的玻璃窗裡,孔晨瞠目,不是因為桌子對面的女人腕上有道不怎麼清楚的血痕,而是外頭有個淋著雨、還又哭又笑的瘋女人。
她不曉得自己狼狽的樣子全被室內的他看光了吧。還好下午時分,這家高級咖啡廳裡只有他和對面正在哭泣的女人、幾個服務生,以及另外兩、三個客人。
雨滴順著玻璃蜿蜒而下,裡面的玻璃氤氳起霧氣。外頭的她T恤濕透,薄薄的布料緊貼著胴體,線條優美極了,雨滴從她的鼻尖滑下,他發現她有著輪廓很細緻的側臉。
女人流淚很美麗,如果不是無理取鬧的話……
孔晨承認自己有些病態,一向很喜歡女人哭起來的樣子,如果不是為他哭的話,就不會讓人心煩,可以當作名畫,佇足欣賞。
窗外天空因為雷雨籠罩黑幕,全世界彷彿都寂靜了,她像輕輕停駐在花瓣上的蝴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一舉一動已全然被陌生目光盯個徹底。
如果沒有桌子對面的女人,這的確是個值得細細品味的畫面。
對面的女人是他的前女友,她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又開始哭哭啼啼地抱怨。在她第四次提到自己為了他劃了手腕兩刀時,孔晨將目光從窗外調回她的臉上。
那目光裡的冷冽,教女人驀地心寒。
「妳真是個笨女人。」孔晨起身,招手要服務生結帳。「我生平最討厭被人威脅,尤其是用生命。妳現在最應該做的是馬上回家去跟妳媽說對不起,不是坐在這裡跟我哭,我是說真的。以後不要再聯絡了,大家好聚好散,拜託。」
「我們真的這樣結束了嗎?」女人死命抱住孔晨的手臂,不敢相信他真的像別人說的這麼冷酷。「你還送過我鑽戒,說過我是你最喜歡的類型,而且還說跟我床上最合!」
「我們也只有床上合得來而已吧。」他輕輕甩開她,向櫃檯借把傘。「我送妳的東西妳就留著做紀念吧,我不會跟妳要回來的。」夠仁至義盡了喔。
女人當場崩潰,滿眼的血絲像只陰森女鬼,她猙獰咆哮。「我要去死,馬上去死,我絕對要讓你後悔!」
「喔?」孔晨回頭,冷冷撂話──
「這麼想死?那我再幫妳補兩刀好了,什麼時候?通知一聲,我一定到。」
當場所有人駭到,前女友的眼淚尷尬地掛兩行在臉上,她傻眼。
沒見過這麼無情的男人,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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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雅棠縮在店家屋簷下顫抖。她沒錢坐計程車,這裡也不是公車招呼站,要等到公車停,乾脆等死比較快。
天空陰沉沉,她的心情低蕩,感覺自己這一生已經差不多到了絕望的邊緣了。
車子駛過,輪胎旁雨水飛濺,她的T恤被噴得髒兮兮,整個人像剛從水池裡撈起來那樣狼狽不堪。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拿起包包遮住頭頂,聊勝於無地擋幾絲風雨,沒多久,手臂酸疼,連眼眶也酸了。
她不知道這場雨會下到什麼時候,也不知道自己要在這裡停多久,她的人生停擺,陷入了無底黑洞,沒人能解救她,她也逃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等這場驟雨平息。
此時,一把雨傘湊了過來,瞬間遮蔽她的天空。
麥雅棠驚愕抬頭,望進一對幽暗深邃的眼眸──
他很高,她必須仰頭看他,他肩膀很寬,把深藍色的西裝穿得很挺,濃密的眉毛下那雙很有神的眼睛,有高不可攀的氣勢。他的睫毛跟他的眉一樣又黑又濃,看得她目眩神迷,他有一種上流社會的尊貴氣息,在傘下的狹窄空間裡放肆地膨脹著,讓她自慚形穢。
「傘給妳。」
他將傘柄遞到她手裡,嘴角揚起一抹淺笑,生疏且客套,說明這舉動只是他一時興起。
「謝謝。」麥雅棠怔住,他的眼神冷漠,寒冬送炭好似不像他這種人會做的事。
孔晨點點頭轉身,毫不眷戀地離去。他沒問她的名字,卻讓她的清麗吸引了注意力。她像櫻花,紅艷艷地在風雨中顫抖。
他沒動心,美女他看得多了,眼前這位還構不上美女的條件,只是她的神情讓他原本的無心起了一點漣漪和猜臆。或許只是午後的這場雨下得太突然,讓他定住了腳步而已。他甚至沒想去問她的名字,問了又怎樣,所有女人在他生命裡充其量都不過是過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