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感覺到他鬆手,她才低著頭,避開他的視線,匆匆忙忙地跑去接電話。
她的手機放在皮包裡,他看到她笨拙地翻找、看到她臉頰緋紅,她的慌張,他一覽無遺。
他勾起了一抹笑,手隨意地插入休閒褲的口袋中。
真有趣,以前都是她不分輕重地逗弄他,現在終於輪到他了。
他喜歡她,也喜歡一直發現她的各種樣貌--發現她的害羞,發現她的可愛,發現她的堅強,發現她的軟弱。
她終於找到手機,接了起來。「喂。」
電話那頭傳來蘇美雲的聲音。「小擷。」
聽到她的聲音,蘇巧擷的臉色一變。「有什麼事情嗎?」她的語氣充滿警戒。
蘇美雲有點尷尬地說:「沒有,我只是要謝謝妳今天送我坐計程車回家。」
蘇巧擷不知道蘇美雲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但是她的眼眶中已經有了潮濕的酸意。
如果蘇美雲說的是真的,那她對蘇美雲的防備就顯得可笑與荒謬。
如果蘇美雲說的是假的,那又是另一種悲哀。
蘇巧擷不知道說什麼好,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她的每一個細微動作,他都看在眼裡,覺得心疼。
「很晚了。」蘇美雲說道:「那妳睡吧。」
「喔。」蘇巧擷應了一聲。她覺得奇怪,為什麼蘇美雲會特地打這通電話來,而且蘇美雲的做法和以往回然不同,沒有纏著她要錢,或者打聽她到底住在哪裡。
掛掉電話之前,蘇美雲說道:「小擷,妳要照顧自己的身體。」
蘇巧擷愣了一愣,輕輕地說:「謝謝。」
電話那頭,蘇美雲沈默良久,才輕聲說道:「再見。」
「再見!」蘇巧擷掛了電話,不發一語,看來有些失神的眼瞳不自覺地蓄著淚光。
薛宇釗心疼地看著她,想了一下後,帶著笑容,輕鬆地走到她身邊。「是那個男人嗎?」
「什麼男人?」蘇巧擷回神看著他。
醉宇釗以輕鬆的口吻說道:「有一次,我看妳接到一個人的電話,一直叫那個人不要再來打擾妳,那時我猜打給妳的人應該是妳外面的男人,我想妳是為不倫戀、地下情所苦。那次妳接完電話後的表情和剛剛接到電話的表情好像,所以我猜,是那個男人打給妳的。」
其實,從兩次相似的表情,以及蘇巧擷說到母親時的情緒反應,薛宇釗猜想兩次打電話的應該都是蘇巧擷的母親。不過為了逗蘇巧擷笑,他故意這樣說。
蘇巧擷果然笑了出來,瞪了他一眼。「你是把我想成什麼樣的女人?」難道她一臉情婦相嗎?
薛宇釗想了一下,順著說道:「當然是隨便跟人搞曖昧的女人。」
「亂講!」蘇巧擷馬上紅著臉駁斥。「我才沒這麼輕浮呢!」
「是嗎?」薛宇釗雙手環胸,眼睛直盯著她。
蘇巧擷被他看得心虛,開始想著自己曾對他做過的事情,嗯……好像……視線偷偷地轉移。
果然,薛宇釗一一數落她的「罪狀」。「是誰捏過我的臉頰?誰在我面前嬌聲喘息、賣弄風情……」
蘇巧擷趕緊說道:「我只是逗你,才沒這麼嚴重哩。」
「隨便逗弄男人,就是輕浮。」他一口咬定。
蘇巧擷拉高聲音。「我沒有逗男人,我只有逗你。」
「喔!」薛宇釗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逼近她,勾了一抹曖昧的笑。「妳對別人沒有這樣,那為什麼對我這樣?」
他無法確認她是不是喜歡他,但是他相信對她而言,他是特別的,而且他對她有一定的影響力。
果然,她臉上熱紅著,目光閃爍。
蘇巧擷看都不敢看他。這男人冤枉了她,她本來對他是沒有非分之想的,誰知道「玩」一「玩」,「玩」出了「感情」。
本來,她可以敷衍地帶過他的話,但是因為他灼逼的目光,讓她心跳加快,腦筋空白。
他又靠近她,她被逼得從沙發上逃了出來。
她兩頰帶著紅暈說道:「我現在心情不好,沒空理你。」
他橫在她的面前,霸道地說:「誰管妳心情不好,我要妳現在陪我就是要妳現在陪我。」
她雙手插在腰上,氣呼呼地瞪他。「你現在是在逼良為娼嗎?」
「為什麼心情不好?跟妳媽媽有什麼關係?」
他突然精準地出手,往她心口一擊。
她胸口一悶,完全說不出話,他對她的瞭解,其實超過了她的想像。也許他的人情歷練不如她豐富,但他的心思極其敏銳。
她煩躁地說:「你是想看我哭嗎?」
「我看過了,但我不介意再看一次。」他聳了聳肩,又加了一句。「而且我很想再看看。」
她知道他一定是故意惹她、逗她,不是真的要氣她,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因為他的話,眼睛裡冒出了水氣。
他突然爽朗地一笑,壓低聲音,誠懇地看著她。「我想知道是什麼事情讓妳這麼難過?想知道有什麼我可以為妳做的?」
蘇巧擷的視線真的模糊了。他這人真可惡,一下子戲弄她、跟她搞曖昧,惹得她心跳加速;一下子故意氣她,惹得她血壓上升;一下子又用溫柔擁抱她,惹得她淚眼婆娑。
她發現,她真的不知道拿他怎麼辦才好。
她歎了一口氣,重新坐回沙發上。「如果你心裡很愛你媽媽,但又不敢愛她,你覺得難不難過?」
她還是在他面前卸下心防,這種事情,她從沒跟別人說過。
她的手緊緊地環在胸前,指節捏握著臂膀,幾乎掐進自己的骨頭。「她很愛賭博,跟過好幾個男人,最後一個男人,最近入獄了。我從小就很怕寫到什麼我的媽媽、我的家庭之類的作文題目……」說到這兒,她的眼淚開始潰決。
他環住她的肩,她不自覺地傾身向他依靠。「我不知道什麼是家,每天下課後,我都會想辦法到同學家去……因為回到家,不是空空蕩蕩的,就只有我媽要我叫叔叔的男人……」
聽到她這麼說,他突然懂了,為什麼她會這麼想要一個家,為什麼她會如此地害怕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