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提高警覺地打量他,指著門上寫的幾個大字對他說:「這裡只住女生,男賓止步,你沒瞧見嗎?就算是帥哥也不行啊!而且301室的人全去看演唱會了,不知要瘋到幾點才會回來。」她閒閒地說完就要入內,卻被「帥哥」阻欄,她立刻跳開,防衛地雙手插腰,一副不好惹的樣子。
「冒昧地請問,你認識大一的曲夜心嗎?」斯祺傑從沒這麼「低聲下氣」向人問話過。
女生重新打量他,從他的髮型、三件式極富品味的西裝、到腳上光亮的皮鞋,一樣都不放過,遲疑地說:「這個問題確實是冒昧,裡頭住幾百個人啊,我怎麼知道誰是曲夜心,我又不是舍監,不好意思,我要進去了,請你到外頭等好嗎?」
斯祺傑不再擋著她,那女生趕緊溜進去,關上宿舍大門,好奇地從門縫往外看,見他動也不動地立在門外,趕緊往三樓跑進了301室,門一開,所有住宿的人全都在,有人在趕作業,有人在吃飯,有人洗澡準備出去約會,夜心就在裡頭坐在電視前,雙眼無神地盯著電視,根本沒人去看什麼演唱會。
「好險哦,夜心,樓下有人找你耶!幸好你有交代要說你不在,我就隨便掰,唬弄過去!可是那個人好帥哦,他是你的誰啊?」女生急急跑過來,放下大包滷味,繪聲繪影地說,其實她就是夜心的同學阿香,為人古道熱腸,好心地收留她。
夜心原本無神的小臉滿是訝異,她不用想就知道阿香說的是斯祺傑了,但他怎麼會來?他不可能知道她的去向,除非是媽媽告訴他了,真不知爸媽是怎麼想的!
「他誰都不是。」她心底難過,不知要如何定位他的身份。
「可是他好像急著要找到你的樣子耶!」阿香坐下來打開五香滷味,一時間所有女生全聞香而來。
夜心沒有回答,也沒有加入她們,起身走到床上躺下,覺得好累。
「夜心,你也來吃一點,別客氣啊!」阿香招呼。
「我吃不下。」她側過身,面向牆,怕自己低落的情緒影響了她們,也任心被苦楚包圍。
一小時後,天空下起雷雨,聲勢浩大的雨聲像要把房子劈裂似的,阿香和女生們趕緊到窗外的鐵架搶救還沒收的衣服,不經意中看見有個人影在街燈下淋雨。
「嘿!夜心,那個『誰都不是』先生還在耶!他是想藉雨水洗免費的澡嗎?」阿香叫著。
夜心倏地從床上跳起來,心沉到谷底。他到底是想怎樣呢?為何下雨了還不走?
阿香看看夜心,又看看樓下,走過來坐到床邊,難以相信那帥哥「誰都不是」。「瞧你擔憂的,要不要我借你一把傘,送下去給他?」
夜心搗著臉搖頭,暗自期待他快點離開,她說什麼都不會下去的,她絕不讓他再傷害自己脆弱的心。
阿香不瞭解「內情」,也沒法子出餿主意,安靜地把收進來的衣服折好,放到五斗櫃裡。
五分鐘過了,十分鐘過了,雨愈下愈大,雷聲又猛又急,阿香偷偷地到窗口瞄,乍見「他」還在,喃喃自語地說:「我還是頭一次看到活生生的落湯雞。」
夜心仍搗著臉,淚溢出指縫,聽到阿香這麼說,情緒更是悲慟,她告訴自己他不值得她如此,她必須堅持不再見他,即使一直躲在這兒、直到他離開台灣。
時間足足過了一小時,雨勢沒停過,有個女同學從外頭回來,一進門就驚奇地昭告大家——
「太奇怪了,我們宿舍外居然有個男的渾身濕透地站在雨中,不知是誰的癡情男朋友哦!不過他沒帶吉他唱情歌,真可惜!」
阿香伸出食指示意她別再往下說,瞄向夜心,真不知她會怎麼處理?
「香,借我一把傘。」夜心黯淡地說,既然他怎樣都不走,那她只好去和他說清楚。
阿香傾身從床下撈出一把小碎花的雨傘給她。
夜心走下一樓,開門,見斯祺傑佇立在雨中,整個人像似可以擰出水來。在她和他眼波相對的那一刻,她看見他眼中竟乍現著炯然的希望之光。他那樣的眼神,讓她所謂堅決的心快潰不成軍,她提醒自己不得心軟,卻做不到,她甚至沒有打開傘,走向他,只想陪他一起淋雨。
「為什麼要逼我,為什麼?」她抬眼問他,任雨淋濕她的臉、她的發。
斯祺傑難以相信她會從裡頭走出來,他以為她和301室的同學去看演唱會了,他片刻不曾離開就怕會錯過她,而原來她一直在裡頭。
一個釋懷的笑靜駐在他唇上,他深不見底的雙眼直瞅著她,不發一語地俯視她哭紅的眼,一份只想給她一個人的柔軟情愫在他胸懷擴大,他發誓這輩子從沒有如此用心地等待過一個人,只因深怕錯過!
他展開雙臂擁她入懷,緊密地將她包容在他濕漉漉卻充滿真情的懷抱中。「你得問你自己為何要躲我,因為你和我一樣,我們愛著彼此。」
淅瀝的雨聲中他的聲音是如此清楚,字字敲進她的心底,她被震懾住了,臉上淚和雨交織,無法相信他所說的。「我們之間有愛嗎?」
「我確實愛著你,自從你離開我的那刻起,我知道我完了,我放不下你。」
「不要迷惑我!你明知要我的身體並不難,你也得到過了。」她把自己拉回殘酷的現實,牢牢把自己的心禁錮在層層霜雪中。
「我要你的心。」
她渾身一顫,輕輕推開他,無法相信他說的,她的心並不是廉價品,不能任他予取予求。「我無心……所以,你得不到,請你走,不要再打擾我。」她轉身就走。
「別走!」他扯住她,不接受她所說的。
「放開我,我不愛你。」她推拒他,崩潰地吶喊。
「你再說一次。」他緊攫住她纖弱的手腕,將她整個人抓到面前。
「我不愛你,我不愛你,不愛你……」她瘋狂地掙扎,喊得幾乎氣絕,身上的每根神經都劇烈地抽痛,連吸呼也痛,急於和他做個了斷。驀然間,箝制她的力量不見了,他放開了她;眼中綻放著令人看了心顫的幽暗寒光,隨即他沉默地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