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童淚兒聽進了他的話暫時不會進來後,雲嘯月幽黯的目光這才緩緩從那扇曾開啟過卻又被迅速關上的門板上移開,他赤裸著上半身,背對著鏡子靜靜的佇立著,嚴峻的目光在昏暗光線的照射下,透露出一絲複雜的神色。
想起剛剛在鏡子裡看到的自己,他心中除了慌亂外,更有許多莫名的情緒在腦中一一浮現。
他閉上眼,試著告訴自己剛才所見到的只是一種幻象,並不是真的,然而,重新睜開眼後,眼前的一切依舊存在著並沒有消失,這樣的情形只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一切都是真的,並不是出自於他的想像。
可是如果這一切都不是夢裡的情境,那這令人毛骨悚然又詭譎萬分的景象又該做何解釋?
雲嘯月黝黑的瞳眸冷冷的注視著鏡子裡正一點一滴慢慢消失的「他」,雙拳緊握,目光緩緩掃視過發紅的瞳眸、額上浮現的字及呈現半透明狀的軀體,他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壓制住體內那股幾要宣洩而出的怒吼。
即使失去了記憶,他也可以肯定的說,普通人絕不會出現他現在這樣的情形,更別說是突然無故的消失又出現了。
那麼——以前的他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人?不,或者,應該說,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東西?
站在門外的童淚兒完全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情,想進去又怕被罵,一時間,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如何是好。
「伊維薩,你還好吧!」她把耳朵緊緊的貼在門板上聽了會兒,發現房裡靜悄悄的。
「喂,你別這樣嘛!什麼事,你可以說出來,我們一起商量嘛!事情一定可以解決的。」
童淚兒擔憂的聲音透過薄薄的門板,清晰的傳入雲嘯月的耳朵裡,令他感到啼笑皆非。
看著鏡子裡恢復正常的自己,他緩緩閉上眼,嘴角扯出一抹無奈的苦笑,如果她看到剛才的情形,不知道是不是還能夠說出同樣的話來?
「喂喂喂,裡面的人如果沒死,麻煩你出個聲好嗎?不然,我真的要闖進去了哦!」手緊緊的握著門把,童淚兒惴惴不安的威脅道。
就在她想著究竟該不該進去時。原本緊閉的門扉終於被打了開來。
「我沒事,你回房去休息吧!」雲嘯月雙手交叉環抱在胸前,刻意以平淡的語氣對她說道。此刻的他赤裸著上半身,高大的身體倚著門邊,一頭滑軟柔順的黑髮狂亂的披散在背後,為他無形中增添了一股野性的魅力。
「騙人。」童淚兒靜靜的看他平靜的臉孔好一會兒,半晌,她直覺便脫口而出。
「我沒必要騙你。」
她還想說什麼時,手忽然碰到他冰冷的肌膚,她當不驚訝的脫口叫道:「哇!你的身體怎麼那麼冰,怎麼,你很冷嗎?」她一雙手自然的伸向他汗濕的頰邊,替他抹去臉上沁出的薄汗。
「不,我不冷。」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雲嘯月怔愣了一會兒後,才拉開她的手道。
「不冷?那你的臉為什麼那麼冰?」童淚兒不解的探頭看向他身後昏暗的房裡,發現裡面的氣溫和外面並沒有什麼不同,心裡不禁升起一股疑惑。
「也許是因為我天生體溫比別人低吧!」他隨口找了個理由,「如果你沒什麼事,我想休息了。」他話裡趕人的意味十足。
「好啦!你不用趕我,我走就是了嘛!」飛快的抬頭看了他一眼,她委屈的轉身就走,心想,真是好心沒好報。
???
原本,童淚兒以為雲嘯月的反常只是一時情緒失常所引起的,然而,接下來的幾天,這樣的情形始終沒有好轉,甚至還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每天早上不是她起床時,他已經出門去了,就是她下班回來,他已經睡了,一整天下來,她幾乎很難見到他一面。
她曾試著問他,他出門後都去了哪些地方,然而,他不是冷著一張臉什麼都不說,就是回她一句「不關你的事」,整個人怪異到了極點。
這種令人不安的情形演變到現在,他幾乎整天足不出門,除了要吃飯,他鮮少下樓。
也就因為如此,童淚兒這幾天的情緒幾乎是Down到了谷底,真要說有什麼值得她高興的事,大概就只有她在法國談事情的父母因為某些原因,所以要延後一個半月才會回來這件事吧!
當然,這並不表示她不希望父母回來,只是在目前的情況下,他們的遲歸正好可以讓她和伊維薩多爭取一些時間,有助於她釐清目前晦暗不明的情形。
其實,她幹麼管那麼多呢!反正,他又不是她的誰。
而且他不是也說了——不關她的事,既然人家的態度都已經這麼明顯了,她又何必替他瞎操心,像他那種成天只會悶聲不響的悶葫蘆,就讓他自己在那自尋煩惱好了,她才懶得理他呢!
不過,話雖如此,她就是管不住那顆想去關心他、擔心他的心,她也知道時時念著他的自己很不爭氣,可是,她就是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也許她有自虐的傾向吧!
望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童淚兒不由得低下頭,自嘲的想著。
由於滿腦子思思唸唸的都是伊維薩的事,她不知不覺中走到巴士站牌前,半晌,一輛巴士在站牌前緩緩停了下來,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她迷迷糊糊的跟著群眾登上巴士。
乘客陸陸續續的上完車後,車門隨即被關了起來,開往臨近的托雷多市。
窗外,風吹落了一地的綠葉,遠方山巒起伏,艷紅色的晚霞將整片天空染成了絢麗的紫紅色,讓旅客發出驚艷的讚歎聲。
一路上,童淚兒始終低垂著頭,努力的思索著該如何解決伊維薩目前的情況,說也奇怪,她為什麼會如此在乎伊維薩的一舉一動呢?
嚴格來說,他們兩個也只能算是普通朋友而已,而對於一個普通朋友來說,她的關心會不會太多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