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起麥正廷注意的是,右側那新增的詩句,吸引他佇足停留——
等無蹤,盼成空,徒喚璃憂,不解離憂。
日昇月落渾噩過,人各一方,鬱鬱成愁。
此情化作千片雪,長伴君,天地游。
「璃憂?該不會……」
麥正廷隨即轉身衝下石梯,完全不管積雪路滑的危險。
那詩句裡嵌有璃憂的名字,很有可能是璃憂所作,看來她的確有來這飛仙樓。
從壁上墨漬剛干來看,想必璃憂離去未久,或許他現在趕下去,還能追到她也說不一定。
一路上,麥正廷仔細看著四周,深怕不小心錯過她。
如果錯過了,或許這輩子就再也見不到了。
但眼前的景色除了白之外,依舊是一片白,他連半個人也沒看見,這條被白雪覆蓋的路上,就只有他一人。
他已經與她錯過了嗎?不,他不相信,她一定還在附近。
麥正廷再往前走了一段距離,赫然發現路旁的雪地上倒著一個人,那人身上披著墨綠色的披風,在這一片白色的雪地上格外顯眼。
「那披風看起來好眼熟……」
他快步跑到那人身旁,將人翻轉過身子,一張蒼白無血色的熟悉臉孔頓時映入他眼簾。
「小……小憂!」
為什麼她會倒在這裡?麥正廷既高興又不捨,高興的是,他終於找到了璃憂;不捨的是,找到的她竟會是如此憔悴,失去原本的光彩。
璃憂緩緩睜開眼,眼前視線由模糊慢慢變得清晰,她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泛紫的唇扯出一抹笑,「正……正廷,真的是……你嗎……」
他激動地緊摟住她,「是我,當然是我!」
「我……不是在……做夢……」
「當然不是,你看,我不是真實的出現在你面前嗎?」
璃憂痛苦地低喘著氣,雙眼的焦距逐漸渙散,但她仍努力抓住僅存的意識,拚命忍著不昏過去。
她全身無力,現在的她連雙眼都沒力氣睜開了,氣若游絲的說:「正廷……我……我好……累……」
麥正廷拂掉她發上、臉上的雪花,感到她的體溫出奇的低,再不想辦法讓她溫暖起來,只怕她會有性命危險。
他打橫抱起她,「小憂,你再忍耐一下,有我在,你絕對不會有事的!」這話除了是向她保證,也是向自己保證。
此刻他不禁深深自責,如果能早一點發現她,或許她就不會受到這樣的痛苦了。
「小憂,你不能有事,絕對不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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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記得,飛仙樓上的風好冷好冷,凍得她四肢僵硬、嘴唇發紫。
走下石梯後,她發現原本停在石梯旁的馬車竟自行離開,這條荒僻小路上只有她一個人。
寒風刺骨,傻傻站在這也不是辦法,她別無選擇,只好冒著風雪一步步往前走,然後……
咦,然後她怎麼了?
對了,她不知道在白茫茫的雪地裡走了多久,突然頸後傳來一陣刺痛,她眼前一黑,便渾身無力的倒在雪地裡。
好冷、好難過,她會死嗎?這個念頭在她腦海中閃過,隨即又消逝無蹤,因為她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思考。
在臨死前,她似乎見到心愛的人,那熟悉的面容、懷念的聲音,只要有了這些回憶,她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原本以為她再也不會睜開雙眼,沒想到閻羅王竟不想收留她,大袖一擺,就將她給打了回來。
刺眼的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沉睡的璃憂輕蹙著眉,慢慢睜開眼環視四周。
陌生的房間、陌生的擺設,唯一熟悉的是靠在床邊,神情疲憊卻直盯著她的男子。
她掙扎著開口:「正廷……」
「小憂!」麥正廷興奮地握住她的手,「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我好擔心你會一睡不起,真是急死我了。」
璃憂昏睡了兩天,麥正廷也在旁看顧了兩天,讓擔心與害怕折磨著他,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把大夫找來,質問為什麼她還不醒,弄得大夫煩不勝煩。
幸好她終於醒了,他這兩天的辛勞在見到她睜開眼的那一瞬間,全被拋到九霄雲外了。
璃憂想坐起身,卻發現自己虛弱得提不起力氣,「我……我睡了多久?」
麥正廷伸手扶住她的肩,讓她背靠著枕頭,動作極為小心。
「你昏迷了兩天,這其間都沒有進食,不要太勉強使力。」
「謝謝。」她輕聲道謝。
麥正廷仔細觀察她的臉色,見她不復先前的蒼白,這才放心地笑了。
「大夫說你除了失溫外,還受了風寒,醒來後要好好養病。我這就去幫你拿食物,先填一填肚子,然後再喝藥。」他叮嚀完後,便離開房間。
那熟悉的溫柔照顧,讓璃憂好感動。
沒想到她還能見到正廷,她好慶幸自己還活著。
回想之前倒在雪地裡的記憶,那已經離她非常遙遠,現在的她一點也不害怕,只覺得好幸福。
只要有正廷在,她什麼都可以不想。
過了一會兒,麥正廷捧著一碗熱騰騰仍冒著白煙的粥走進房間,坐在床邊輕聲哄著她說: 「來,先吃碗粥吧,雖然你可能會嫌這白粥沒什麼味道,但至少能填飽肚子。」
他舀起一匙粥,吹涼後才送到她嘴邊,他的舉動極其細心,像在呵護著嬌嫩的花朵,讓璃憂十分感動。
鼻頭漸漸酸了起來,她的視線也越來越模糊,淚水忍不住滑落,麥正廷見狀,一顆心緊張得提得老高。
他把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急聲道:「小憂,你怎麼哭了,是哪裡不舒服嗎?快告訴我。」
璃憂搖搖頭,哽咽得無法開口。
「不是身體不舒服,那……那是粥太難吃了?」他胡亂猜測,「那我去叫廚子重煮一碗,好不好?」
她還是搖頭不語,只是哭,卻不告訴他為什麼,讓他更加手足無措。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到底是為什麼哭呢?」
璃憂傾身向前抱住他寬闊的胸膛,窩在他懷中大哭。